她指尖一概冰涼,盛夏天里也依舊,許是這點冰涼讓林慕禾臉頰上的熱燙感稍稍減弱了,她宛若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下意識地便將臉頰往她冰涼的指節上蹭。
皮膚滾燙,似乎還在向外散發著熱氣,一寸一寸蒸騰著顧云籬的皮膚,她一個激靈,手指一顫,卻不想輕輕劃過了林慕禾同樣炙熱的嘴唇。
于是熱氣上移,順著泛紅的指尖竄上耳根,顧云籬卻沒有察覺,只是一貫冷漠疏離的臉上,多了一絲從未見過的表情,愣愣地看了一眼指尖,直到耳邊再次響起細微到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難受的shenyin聲,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像是山風吹入經萬年不化的雪山,憑空吹起一陣雪浪,振起漣漪,令山君動容。
睫毛簌簌顫了顫,顧云籬屏住呼吸,撫起衣袖,將手背輕輕放在她滾燙的額頭上,任由她將自己當作一塊納涼的冰塊。
這一夜格外漫長,替她擦洗完四肢,喂下藥時,天光已幾近破曉。
顧云籬靠在椅子上合眸小憩,四下太過安靜,她竟然生出睡意,就要緩緩沉入周公鄉內。
“當”得一聲激蕩靈魂的晨鐘聲驟然響起,屋內眾人的困意宛如鳥獸般四散,顧云籬一個哆嗦,立時便在椅子上坐直了。
清霜趴在榻尾睡得正酣,一臉茫然地醒來:“怎么了怎么了!”
顧云籬睡意本也不深,很快反應了過來:“是寺內晨鐘。”
腦子很快運轉起來,她清醒了過來:“清霜,晨鐘是什么時辰?”
清霜甩了甩腦袋,終于回過神:“已是寅時了。”
“……”揉了揉酸痛的后頸,顧云籬借力起身,“寺外應當有馬車,租一輛馬車,咱們現在就回醫館。”
“現在?”清霜愕住,“可是林娘子還沒醒……”
“寺里不太平,”顧云籬已經動手收拾起來藥箱,“我總有預感,再待下去會出事兒。”
聽見后半句,清霜立刻不疑有他,不再多問,轉身就去通知剛剛惺忪睡醒的小葉。
人間才剛剛蘇醒片刻,就連鳥雀才姍姍爬上枝頭鳴叫,寺內值夜的僧人還尚未換班,便見四人匆匆跨過寺門,留下一句多謝收留,便搭乘馬車快速離去。
日頭傾斜,馬車顛簸,顧云籬摟著林慕禾的半邊身子,隔著衣料,卻感覺到她在隱隱打著寒顫。
毒性相互博弈,一陣高熱,一陣便又是極寒,她嘴唇翕動著,含糊不清地說著冷,好在這一路并不太長,太陽全然升起時,一行人這才終于回了醫館。
安頓好一切時,也要接近午時,醫館許久沒開灶,清霜和小葉兩人合力收拾了一番,這才點火起灶,忙亂之中終于做了一頓隔了一日的陽春面。
熱乎乎地吃上幾口,眾人也總算有了休息一會兒的機會。
許是看見醫館終于開了門,幾個布衣百姓又來問了幾服藥,折騰到未時,顧云籬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林慕禾正躺在榻上,仍舊是水深火熱,就連顧云籬都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藥汁喂不進去,她硬是狠了心,掰住她的下頜,有些暴力地才多少灌進去些許藥汁。
這一服下去,似乎總算有了好轉的跡象。
顧云籬不敢太松懈,搬了張凳子在榻前坐下,順手又翻起了醫書。寂靜的午后,只有低微的蟬聲與書卷翻動聲,就這般便催生的困意,眼前晦澀的字眼變成了看不懂的鬼畫符,昨日的精神起起落落,一整天都太精彩,卻也實在傷神,她乏累極了,少有如此毫無防備入睡的情況。
書卷“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她輕輕倚靠著榻邊柔軟的被子,就這樣沉沉入睡。
顧云籬從前從未見過她這樣無所顧忌發泄情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