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冰涼的掌心一直觸碰著自己的手背。
稍后,風弱下來,卷起了地上的碎葉,吹到了顧云籬腳邊。
這風溫柔極了,像是細軟的綢子擦過臉龐一般,莫名帶了一絲繾綣,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她反應了好一陣,直到xiong腔躍動的心跳聲將她的神志喚回。
直到風聲收斂,顧云籬有些遲鈍地大腦這才運轉了起來。
她直起身子,接過林慕禾放在膝頭的手,在她手心寫道:“為何?”
這次,林慕禾感受了一番,約莫明白了她的意思,繼而才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只是昏迷前眼前忽然一瞬復明,我還當是我疼暈了的幻覺,如今看來,竟然是真的。”
顧云籬回憶了一番昨夜的境況,大抵知道了林慕禾說的是什么時候。仔細一想,也不難解釋,蠱蟲離開了病灶,原先壓制住的地方暫時得解,是而才能恢復一瞬間的視覺。
思及此處,她心底又泛起一陣異樣的酸楚,得而復失的落差之感是如何之大,林慕禾昏迷前的一瞬,會不會以為自己再蘇醒時就能看得見一切了?
這話不好問出口,顧云籬一時語塞,抬起手指想在她手心里寫下什么,可自己也沒有主意,捧著那只修長瘦削的手半天,最終也只能輕輕將她的指尖卷起,再緩緩送回她膝上。
她尚未察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總是站在林慕禾的角度,禁不住地越發覺得她可憐、脆弱卻堅韌,一切襲來的情緒水到渠成,顧云籬卻一絲異樣都未覺,可要是讓清霜知道了她所想,一定會十分驚訝。
從前,她對于經自己手中的病患都是冰冷的憐憫態度,因她師出鬼醫,縱使是少了些應有的人情味也會被人所接納,甚至不明覺厲,或許高人便是在這樣脾氣古怪,令人捉摸不透吧。
林慕禾心思細膩,自然也能知曉顧云籬猶豫的緣由,她冰涼的掌心一直觸碰著自己的手背,沉默的時間太長,漸漸地,這點冰涼也逐漸被溫熱取代,在悶熱的夏夜里一同隨著攀升的溫度繾綣相絆。
手心莫名發燙,林慕禾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被銜著的手在顧云籬掌心條件反射一樣輕輕一顫,終于將后者的神志抽回。
眼睫輕顫,一晃失神也不知過去多久,顧云籬垂下眼,甚至感覺手心處出了薄汗,這才倏地放開了林慕禾的手。
“顧神醫,”只怪夜色太濃,頭頂燈盞光亮昏黃,照不清人,也看不清林慕禾耳垂上浮上的薄紅,“不用想著安慰我。”
顧云籬低頭正擦著手心細汗,聞言,動作一頓,目光落在有些發燙的指尖,靜聽她的下文。
“能看得一時明朗,說明總歸是有康復的希望,不是嗎?這樣倒令我心安幾分了。”
“……嗯。”
悶熱的氣溫下,顧云籬都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禁不住想:那二兩兔肉鍋子吃得果然有些上火了。除此之外,她還真找不出自己異樣的緣由了。
夜色愈發沉了,那輪明月也只是悄悄出來了片刻,便又掩藏進云中。又是一陣風起,連帶著卷起了地上的灰塵,這一回,風也涼了幾許,撲在臉上,終于將顧云籬臉上的燥熱吹散了幾分。
她仰起頭望了一眼夜空,黑沉沉的云遮住了大片天空,月輪不知隱藏在哪多黑云之后,空留著滿天的黑暗獨自彷徨,今夜星點稀疏,天邊云層厚厚,此時此刻,正氣勢洶洶地要奔來。
這是要下雨的前兆了,江南之地只有這一處不好,一到了夏季,雨總是來去自如,來得沒有征兆,明明白日里還是一副陽光明媚的模樣,誰料稍晚些就成了這樣。
“清霜,”她翻身回頭喚了一聲,“要下雨了,早早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