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繁漪事務繁忙,能抽空陪她鬧這么一通,已是今日特例了,府里做得新糕點上來讓清霜嘗了些,她又打發人給她包起來些,便有人來催她了。
“殿下,有客來。”屋外,崔內人沒有入內,隔了一段距離說道。
“知道了,”李繁漪擺擺手,看了眼吃得滿嘴渣滓的清霜,“我還有事要忙,你慢慢吃,不夠吃再從膳房里取,順便給你姐姐她們也帶去些。”
語罷,她起身下了胡榻,隨意將頭發一挽,抬手在清霜腦袋上揉了一把,便隨崔內人離開。
游廊外已有許多飄曳而下的落葉,在廊下堆積著,晨起掃了,不一會兒又堆起,府里灑掃的下人一茬又一茬地來打掃,這會兒見了李繁漪,都停下來行禮。
“這一年好快,”盯著這些落葉,李繁漪驀地開口,“去年還同淮儀一同給母親折了落葉。”
長孫皇后逝世于秋日,東宮與長公主不忙時,總喜歡折落葉祭奠逝去的母親,但誰也沒想到,一年之內可以發生這么多事,東宮失蹤,官家病倒,現如今的皇后也被下了禁令,還有內憂與外患,不由分說地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崔內人眸色黯了黯:“殿下放寬些心。”
“只是感嘆,路走著,再回頭看就不對了,”李繁漪抿了抿唇,“什么客人來了?”
崔內人笑了笑:“是四娘子回來了。”
李繁漪身形一頓:“是憐姨?”
她問罷,腳下步伐更快,提著有些礙事的衣裙,一路來到謁舍。
竹簾被人從內撩起,幾個女史正立在一邊,為小幾旁的人送上了茶水。
小博山爐里冒出一陣紫煙,裊裊吹于那一身墨色衣衫的女子身上,她長發簡單盤著發髻,只用簪子固定,寬大的墨色衣袖下,身形纖瘦卻有力量,聽見響動,朝這邊側頭而來。
細碎的劉海之下,那只灰白的眼瞳格外引人注目,剛來不久的女史有些愕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便被一旁的老人拉到一邊,低聲呵斥了一句。
這只盲眼來源已久,但李繁漪永遠不會忘記。
多年前的混亂之中,她為了護住自己與母親,擋下一箭,一只眼自此不能見明,成為了李繁漪心里的一根刺。
“憐姨,”李繁漪笑著扯來軟墊坐下,“你何時回來的?”
“今早。”長孫憐喝了口茶,“聽義父說,你來找過我。”
沒有多余的寒暄,長孫憐一直如此,她只是長孫太師收養的義女,與宗族內親緣淡薄,跟在先皇后身側一同長大,性格一概冷得像塊冰,對誰都是如此。
“憐姨一走小半年,是去哪了?”李繁漪倒了杯茶,問道。
“去北地探查了些情況。”她道,“除了淮儀的消息,還有些陳年舊事。”
眼皮輕輕一跳,果然,李繁漪心道,自己的猜測沒錯:“那可還有淮儀的消息?”
“不明,”她又丟下一句模棱兩可不知其意的回答,“我今日來,是要同你說另外的消息。”
心頭忽然升起的火焰被澆滅,李繁漪呼吸從急促轉為平緩,道:“憐姨只管說吧。”
那只灰白的眸子顯得有些非人之感,再加之她幾乎沒有溫度的語調,讓人快要以為,這人是不是冷血動物化形而來的人。
“二十年前宮變,爾容受驚難產,于殿中而亡,這些年來我一直不解,坤寧宮上下有殿前司把守,為何會有這般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