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心口震震,宛若擂鼓,細想來,她如今有可托付余生的愛人、有可并肩同行的朋友,侵擾半生的頑疾消退,還有了可傍身的營生,還有什么可怕的?
一瞬間,心中驟然豁朗。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混亂幾乎是眨眼間的事情,這一瞬間,林慕禾想了很多,卻也不過片刻的功夫,隨后,瘋癲的林慕嫻便被身后的人拖著離開。
宋如楠怕林胥反應過來的震怒,震驚與驚恐相交織,看著林胥的模樣,卻奇異地沒有生出一絲擔憂或憐憫的心思。
“喚醫官來!”她幾步上前,看著林宣禮攙扶著林胥,冷聲吩咐一旁的仆從。
圈椅上的人呼吸粗重,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震驚中緩過神來,林胥沉默了下來,未被波及的那只眼黑沉地快要滴出水來,鮮紅的血液從指縫流出,幾乎要將他整張臉割裂成兩個部分。
林宣禮只覺自己心口跳得厲害,一概引以為傲的和睦之家,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有些不解,看著地上斑駁的血漬,扶著林胥的那只手也緩緩松懈開來。
目下環視了一圈,瞥見的是冷淡的母親,焦急之色似乎也是為了瘋癲惹禍的妹妹,另一邊,更是冷靜地有些可怕的林慕禾。
丹心好容易緩過神來,扶著林慕禾的手臂道:“娘子,我們、我們還要在這里待著嗎?”
沉默了片刻,林慕禾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臂以示安慰,隨后朝宋如楠做了一揖:“太太,我去看看大姐姐?!?/p>
一個瘋癲至那樣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是借此離開的借口罷了,但宋如楠此時也沒有力氣再去為難誰了,于是,她只擺了擺手,示意一旁的人將她扶下去。
然而剛剛邁開步子,卻聽身后的林胥沉聲叫住了人:“站住,她瘋成那樣,你去看她作甚?”
話音一落,林慕禾停下腳步,飛快地勾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
丹心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林慕禾并未有被喝止住應有的害怕的姿態:“主君要我做什么?”
醫官匆匆到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倒吸了口涼氣,忙上前為林胥處理傷口。
碎瓷片劃過額角,只差毫厘,就要傷及眼睛,但這長長一綻傷口,也足夠觸目驚心了。
“你離府夠久了,如今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要繼續在外住著,惹人非議嗎?”一邊忍著醫官清潔傷口的動作,他一邊說著,聲音近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林慕禾沒有動作,只是站在原地冷聲回:“多年前主君將我送回江寧老宅時,曾請來道士,說我命犯七殺,破家宅安寧,怎么如今卻又要我回來?”
這不過是要將她送回老宅的借口而已,但林胥也沒想到,這隨意的一句話竟然如今成為了擊打在他身上的回旋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