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險些栽倒,卻被顧云籬眼疾手快地撈住。
還未開口,她卻猛地感受到一陣將要把自己揉碎的力道。
夾雜著塵土與血腥氣的氣息襲來,她身上那陣熟悉的藥香似再難尋到,可下意識地,她還是回抱住顧云籬。
“我、我回來了。”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來回馬上的奔波弄得一團糟,她手臂上還有一條刀痕,糊著鮮血,只是這一路過來,頂著秋日的疾風,傷口已經有些干,不再滲血,可乍一眼看,卻依舊觸目驚心。
顧云籬撈著她的身子,這才沒讓她跌倒,呼吸急促間,林慕禾感受到脖頸處滑落一滴shi意:顧云籬竟然哭了。
流淚的人也有一瞬間的錯愕,自小對情感感知得遲鈍的顧云籬很少流淚,僅有的幾次也都刻骨銘心,她不知自己為何流淚,卻攔不住那劃出眼眶的淚水,淌了幾滴,她有些無措地眨眼,身前的人卻伸出另一只尚且干凈的衣袖,抬手為她把淚水揩干凈。
嘴唇顫動了片刻,顧云籬盯著眼前的人,氣息顫抖,硬是深吸了口氣,道:“沒事、沒事就好……”
“你的胳膊!”她驚覺,趕忙松開林慕禾的手。
“去東行營送玉印時,不慎被身后追著的禁軍傷到了。”林慕禾答。
“你——”顧云籬呼吸一緊,這才知道了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大亂之際,突出重圍,還要從一群禁軍的追逐中逃出生天,去傳遞信息,哪怕是她都要考量幾分,林慕禾便這樣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若再有一絲不慎,你便、你便……”她不敢說下去,好在,預設的悲劇沒有發生,她這樣不過是在預想后,心中的后怕一陣陣地上涌,還伴隨著一陣無力。
“我能、我想,”林慕禾卻這樣回答她,“你、還有清霜……還有那么多人都在,我想救你們,若我不去,任由其發展……我,我不甘心,也不愿。”
說著,她抬手擦了擦自己臉頰上的灰塵臟污,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來時路上還……”
“這里太危險,先去高處。”
此時禁軍還在與龍門衛拼殺在一起,除卻龍門衛,卻還有東行營的兵將前來,再次將整個馬場圍了起來,反軍先前用得法子,此時又作用在自己身上,見大勢已去,便已有禁軍跪地放棄了抵抗,但長孫憐的殺令在前,此時哪怕是投降已經無用,刀刃冰冷,不帶一絲情感地將叛軍斬殺,血腥味彌漫,在場從未見過殺伐的文官、娘子或是貴婦們一個個嚇得面色慘白,卻也安下心來。
這場宮變,竟然就這樣以最令人無法預料的情況劃上了句號。
顧云籬帶著林慕禾上了高處看臺,暫時安全起來,方才想起來問她:“你方才說什么?”
林慕禾一頓,趕忙道:“是去東行營路上,我被常娘子所救……”
“常師叔?”顧云籬一驚,趕忙四下去看,既然常煥依來了,那是不是顧方聞也……
不等她思索完,后腦卻猛地被人屈指一彈,位置和力道十分令人熟悉,打得她后腦殼一陣酸麻,“呃”了一聲便回頭看去。
身后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站了個人,正是林慕禾去東行營路上碰到的那個與常煥依通行的中年男子,頭發亂糟糟地隨意束著,一身袍子灰撲撲的,此刻他眉尾耷拉著,甩著手痛呼:“這么久不見你,腦袋愈發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