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胥忙躬身道:“不敢。”
李淮儀輕微地哼笑了一聲,示意他坐下說話:“你是想說,劄子中參我阿姐的那些是吧?”
“殿下既知,又何必與臣賣這些關子?”林胥嘆了口氣,搖搖頭,“中書許多退居二線的老臣,也都盼望著殿下掌政,如今您已歸朝,長公主是否還需監國的事情,莫非不需重新再議?”
“原來是因為這個。”李淮儀笑了笑,招手喚來宮人,上了另一壺熱茶,“天寒,大人喝些茶,堂內地龍還沒打通,別凍得惹了風寒。”
見他這一副又想揭過的事情,林胥心中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卻還是寬和地搖了搖頭:“殿下,燕啄皇孫,而今之人過猶不及,提防之心不可不有。”
李淮儀摩挲著桌面上的紋理,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彼時長公主初誕,太上皇為慶元孫出世,封宜寧長公主,賜地禹州,亦賞萬軍為邑,至今仍在編于禹州。”
聽到這里,李淮儀的面色終于變了變。
朝中許多人看長公主囂張跋扈,卻不敢真的對她做些什么的原因有三:第一,正統皇室長女,母家又是世代清流的太師府,身份上說不過去,第二,便是皇帝的偏袒,幼時的長公主便已經與李淮儀一同為魏太傅教導,策論騎射無不一同精進,皇帝暮年時,甚至欽點她監國,足見其偏袒,第三,便是她自出生起便被賜地封兵一事。
往前數多少代,也不見有公主能有這個權力,手握三萬兵力,出生便食封地朝祿,做到這個地步,也確實當得起那句“權勢滔天”。
燕巢之內,尚有奪蟲而食,兄弟鬩墻,同室操戈的先例多得數不過來,林胥如今和自己說這番話的用意是什么,李淮儀自然門清。
他眸光明滅,盯著那茶水,從它冒著熱氣,再到徹底涼透,過去了不知多久,才終于抬眼。
“右仆射的話,我明白。”他笑了笑,自己推動著輪椅向前行了一段距離。
“勞您耽誤下值,還要同我說這些了。”
堂內并不是很聚光,林胥見他催動輪椅,自己也慌忙起身,朝他一拜:“您哪里的話。”
“這件事我自會認真考慮,今日事情太多,我便不送右仆射,先行一步了。”
看不見他的表情,林胥恭送著他離開,望著那道身影,一時間,心里忽然生出有些發毛的感覺。
他忽然開始反思自己方才所說的那些話,是否因為近來諸多事情逼著,因而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公主在禹州的兵力,也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不光是他,自秋獵結束后,同樞密院幾個大臣也議論過此事。
足足三萬兵力,放在哪里都是一個威脅。
雙眼有些干澀,林胥握緊了拳頭,這才撫平了官服的褶皺,轉身走出中書。
左相的倒臺,就連樞密院都撥下去一茬人,二府之內,已經再沒有能掣肘自己的人,他已經足夠謹慎了,這些時日從不過問戰事與考課之事,只等著合適的時機來完成自己的計劃。
蔡旋守在馬車邊,亦是早早便等待上了。
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他掖手候在馬車旁,神情之中還顯得有些焦急。
“何事?”登上馬車,他聲音沒有什么起伏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