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聞呵呵笑了一聲,目光隨意示意一處:“你還是良心實在孩子,做慣了正經買賣,不知這世上多有一句無奸不商,你瞧著渡口這些人,猜猜都是做什么買賣的?”
顧云籬凝眉,看著這些各懷心思,目光之中多是算計打量之人,心里嘆息了一聲。
聯想到近來襄陽的處境,林慕禾一點就通,很快便明白過來:“都是藥材販子?”
“是啊,”顧方聞道,“商王這群人可沒人性,一路走來多少官兵百姓遭殃了?城中藥材怕是急缺,一株恐怕就能賣上平常想都不敢想的高價。”
“這不就是發難財……”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顧云籬嘆息一聲,“小攤小販,多只重利,荊湖南路因戰事又疏于管轄這類亂象,百姓又急于拿藥治病,管不了這么多,即使再貴,也得咬牙買了。”
自旨意下達,當夜太子便命眾人出發,一行人終于在蔡州與長公主的輜重軍隊遇上,右相作為宣撫使當即并入軍隊之中,而馬車顛簸,舟車勞頓,顧及林慕禾不慣走陸路,襄陽疫情緊急,顧云籬便提議幾人一道乘水路,這幾日風向順路,順江流而去,比陸路行軍快了許多。
而正值戰亂,從隨州去往襄陽的船只剩下寥寥幾條,船把頭們也顧忌商王兇名,不敢冒險,一來二去,就只剩下幾個膽子大的敢包船送人渡江,只不過價格高得離譜,饒是顧方聞前去砍價,最終也只砍下了五文錢。
這渡口不似原先繁華,只剩下幾苗人和祖輩在這里賣茶的茶攤販子,一到入夜后,則更是冷清。
聽顧云籬說著,顧方聞來了興致,看了眼最近那背著兩個大包袱的人,便擱下粗口茶碗,走上前去。
“誒,顧伯父……”林慕禾一愣,余光看見顧云籬還氣定神閑的喝茶,她一頓,只看著顧方聞上前。
他后背掛了個斗笠,看著就像個漁夫,那人也沒什么戒心,懶散地瞥了他一眼,問道:“干什么?”
“勞駕,老兄,你這里面背著的是藥材吧?”
“你想干嘛?”那人頓時戒備起來,冷冷看著顧方聞。
“誒,我這不是也要去往襄陽嘛,你也知道那邊是啥情況,所以想從你這買些藥材防備防備……”
“嚯,”見來生意了,那人態度立馬轉變,“那你算是趕上了,這還不到襄陽,暫且便宜賣你,這預防瘧疾的柴胡黃芩,十五兩一斤,買不買?”
在一旁偷聽的林慕禾一口茶水險些沒嗆出來,悶咳了好幾聲,顧云籬輕拍著她的后背,目光冷冷看著那人:“十五兩,東京城里,這東西多不過三兩。”
“這也太黑了……”林慕禾咂舌。
“十五兩?”顧方聞大駭,“老兄,你何必做藥材生意?直接打家劫舍搶錢不來得更快?”
那人見狀,判斷顧方聞是個沒錢的窮鬼,態度登時一百八十度轉變,起身就要踢人了:“愛買不買,有的是人買,不買滾蛋!”
碼頭,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船把頭手里正攥著一根粗大的麻繩,揚聲喝止。
“差不多得了,別瞎嚷嚷!諸位收拾收拾啊,天已經黑下來了,半炷香后咱們就走!”
顧方聞沖那人翻白眼,詛咒起來:“看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勸你行善積德,別做這些有損陰德之事,當心早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