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之間,因這群人的貪念,卻保住了顧云籬一命,否則,她此刻便要葬身于那火海之中了。
瞳孔發顫,顧云籬驚懼地抬眼,卻沒能看清顧方聞的面容,另一道聲音再次響徹,一瞬間,好似有一雙大手,裹挾著溫暖的洪流,將她從那個寂滅火光沖天的黑夜里拉了出來!
“云籬!”
耳畔一陣耳鳴,眼前虛影重疊,看不清的顧方聞的面容雖搖曳的燭火湮滅,取而代之的,是林慕禾的臉緩緩浮現在了眼前,她指尖凍得冰涼,雙眼泛紅,此刻正捧著自己的臉,大聲呼喚自己的名字。
一樣的奮不顧身,一樣的想要將她從冰冷絕望中拉出的姿態。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錯位。
她從不覺得自己幸運,甚至總覺得自己運氣不太好,八歲的變故,更將她的心性快要消磨殆盡。
可此時,顧云籬卻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十六年前,顧方聞將她帶出火海,她的靈魂卻徹底被困在了那座被大火吞噬的宅邸中;十六年后,她幸而遇到了一個人,帶著不比顧方聞低的奮不顧身,來到她身邊,將囚困了她靈魂數年的枷鎖打開。
十六載恩仇,魂魄終于得見天日。
她緊緊摟住自己,拖著她想拉她起身。
回過神來,顧云籬恍然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堂外的空地之上,清霜一行站在原地,沒有上前,顧方聞站在常煥依身后,看著眼前一幕,終是輕輕笑了笑。
今夜冷得過分厲害,窗柵口漏著凄風,石壁冰涼,冷得人睡不著覺。
到底正式的批文詔令還未下達,獄卒還不敢怎么怠慢這位右仆射,還貼心地在牢房外擺了一個炭盆,躺在鋪著草席的床上,林胥雙眼通紅,一絲困意都沒有。
皇室冷血,素愛鳥盡弓藏之術,時至如今想起被下令斬首的桑厝,他竟然生出些許兔死狐悲之感。
清算來得太快,而李繁漪與太子拿出來的罪證卻又將事情板上釘釘,自己辯無可辯。
但還沒有正式的詔令下來,或許還有能再搏一把的機會,這個結果太潦草突兀,任誰,都不能坦然接受。他并非沒有愿賭服輸的覺悟,只是總覺得,結局尚不該如此,熬走了左相,接下來更應該是他來重新開辟一個屬于自己的天地才對——否則,這十多年來苦心孤詣,汲汲營營所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可他還是低估了兩個皇室子在面對新王更迭前,將朝堂換血的決心。
牢房外,獄卒昏昏欲睡,發著輕微的鼾聲,林胥聽著無比心煩,轉頭間,卻聽見一陣絮絮語聲。
他坐起身,確定并非自己的錯覺,緊接著,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前來,來人穿著一身漆黑的兜帽,遮得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身形。
“只有半刻鐘,多了我們也為難……”隱隱的,他聽見那獄卒對這兜帽人說了句什么。
片刻后,那人果然在自己牢門前停下。
他動了動身子,坐直起身,看不清面容,卻隱隱猜測眼前的人是顧云籬:“半年之前刺桐港初遇顧大人,本以為我們能和睦相處,做個朋友的。”
兜帽下的人身子一頓,沒有接話,似乎示意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