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一愣,扭頭去看同樣也愣了一下的顧云籬。
婦人見她們沒否認,仿佛受到了鼓勵,眼神追憶著,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唉,許是我記岔了。只是……只是看到您這眉眼氣度,忽然就想起好多年前了。”
“那時候,我們這攤子還小,也在這附近擺著。常有個……常有個特別好看、像觀音座下小仙童似的小姑娘,牽著她的爹娘來買糖葫蘆和糖人。那她爹娘也極好,待人溫和有禮,尤其是她娘,是我們街坊里有名的善商,嘗嘗做善事,帶著她父親給我們鄰里義診。”
聽著婦人的描述,林慕禾也明白了,她話中的那個小姑娘,恐怕便是年幼的顧云籬。
“可惜啊……后來聽說、聽說他們家遭了大難,一場大火,唉,那么好的地方,那么和善的一家人,就這么沒了。街坊鄰居提起來,沒有不唏噓的。那小姑娘、也不知還在不在了……”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這沉重的回憶甩開,“瞧我,凈說些掃興的舊事。小娘子莫怪,許是老婆子眼花認錯人了。”
顧云籬靜靜地聽著。婦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時隔多年,嬸嬸還能記得這么清楚,想來確實印象深刻。”見她不語,林慕禾替她回,笑意盈盈。
“是呀,這街坊里,誰提起當年的趙娘子與云太醫,不都是夸的?”婦人一笑,“瞧我,又愛啰嗦了。”
“你也是,陳年舊事了還提!”她的丈夫笑著嗔道。
手里捏著那串糖葫蘆,顧云籬抿了抿唇,無言的酸澀涌上心頭,而此時,更多的情緒,是一種豁然——這街巷,屬于她的痕跡并未消散,物件無情,隨人力而去留,可這周旁的人,卻不會因人力而忘卻。
時過境遷,仍然有這么一群人,因著多年前那對夫婦的善舉,至今仍將她們銘記于心。
一句句話,好似終于將顧云籬心口某處隱秘而殘缺的部分,徹底補齊。
她緩緩咬了一口糖葫蘆,似乎又想起多年前牽著父母的手走過此處,央求之下得來的那串糖葫蘆的味道。
酸甜的味覺混合在口腔里,時隔許久,讓十六年后的她如同身臨其境般,再次感受到那時的喜悅滿足。
“多謝您還記得,”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她緩緩道,“味道和我小時候一樣。”
……
從攤子處向東走了幾十丈,林慕禾也吃得干干凈凈,瞇著眼笑:“確實好吃,難怪清霜她這么愛吃,也難怪云籬小時候愛吃。”
顧云籬垂著眼,又裝作一本正經起來:“雖然好吃,但是也要少吃,對牙不好。幼時我母親不愿讓我多吃,我想吃一回,就要順順溜溜背完一整本醫書,才能換這么一根。”
林慕禾不明覺厲:“這么厲害呀,難怪顧神醫醫術如此精湛,果真不乏伯母在其中培養。”
一番失笑,顧云籬牽起她的手,朝家中走去。
街邊一陣吵嚷,一群官兵正整齊劃一走到布告板旁,張貼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