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仲堇肩上的傷已經好全了,然而神思恍惚的感覺卻未曾退減,甚至大有病入膏肓的趨勢。
為幾匹馬作孕前檢查,開了小差,站到了不該站的地方,于是馬尥蹶子踢折了她兩根肋骨;
為張師傅的蛇場作體檢,站在竹葉青的蛇籠前,腿忽像灌了兩股泥沙走不動了,愣怔凝望著一團翠綠失了神。當竹葉青張開血盆大口咬上來,鉆心的痛才令她清醒,這可是如假包換的毒蛇,不是殷千尋;
為莊嬸家的雞實行閹割術,旁側雞籠的另一只雞沒命地撲騰翅膀。莊嬸解釋道,它們本是一對兒,恩恩愛愛,但這只雞天性自由,總想翻出雞棚云游四海,還想把它的小情雞一起帶走……或許斷了情根能消停。
鬼迷心竅了么,聽莊嬸寥寥數語講完這個并不怎么凄美的愛情故事之后,仲堇默默解開了綁在雞腳上的麻繩,眼淚緩緩淌了下來。
莊嬸嚇壞了,趕快拿來shi乎乎的熱毛巾給仲醫生擦臉,邊擦邊問:“你這是怎么了,仲醫生?”
仲堇垂下泛紅的眼簾,咬著下唇笑了笑:“覺得,有些殘忍。”
莊嬸一聽,這不簡單。
仲醫生不是新手,按理來說類似的閹割術施了沒有上百回也有上千回了,怎么這會兒突然覺得殘忍了?
一定是代入了。
興許是失戀了。
這么一想,更不簡單了。仲醫生這樣一個年少有為的漂亮女人,莽村的小年輕們個個難以望其項背,誰有能耐讓她失戀呢?
莊嬸的熱心腸燒起來了。她起身將籬笆門一鎖,無論如何要把仲醫生留下來吃頓晚飯,絕不能讓這么個好姑娘獨身回到那冰冷破舊的陋居與滿屋子的藥草徹夜淚眼相對。
仲堇剛止住的眼淚,在抿上莊嬸端來的第一杯茶時,又辣出來了。
分明是酒。
她抵唇輕咳,淚眼蒙蒙看著莊嬸。
莊嬸笑道:“沒事,仲醫生,難過就喝點酒吧。”
仲醫生輪回了幾百年,唯一沒習慣的東西就是酒。
然而莊嬸說,這是她在地窖中珍藏了幾十年的極品佳釀,逢年過節也不舍得拿出來呢。
仲堇盛情難卻,一口便把自己微醺了。兩杯,迷離了。
莊嬸笑瞇瞇地開始套話:“仲醫生,這是喜歡上哪家小伙了?”
仲堇手腕支著前額,滿面緋紅,目光渙散道:“……是姑娘。”
莊嬸下頜猛地一收,夾了顆花生米,塞進嘴里緩緩咀嚼。
“雖然我沒聽過姑娘喜歡姑娘這事兒,不過兩個姑娘相親相愛,想來也是樁妙事……為什么要哭呢?“
仲堇上身緩緩沉下去,臉頰貼在了桌沿。
“因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