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憑靠蛇類野外生存的敏感,準確避開了這些陷阱,慢慢走出了胡楊林,不知不覺間便走至了懸崖邊上。
低下頭,她無意識從腳邊踢了塊石頭下去,未聽到石頭墜底的聲音。不知是雨聲蓋了過去,還是崖底太深。
她倏然一陣恍惚,莫非這又是夢嗎?
先前曾夢見殘花宮也有這樣深不見底的崖。它在夢中裂開一道深谷,亓官柔與云裳擁著墜落下去……
此刻回想起來,其實無論在夢中,還是讀著那話本時,她始終存有一種詭異感覺:她似乎認得那個亓官柔。
她不止一次懷疑過亓官柔就是仲堇。因為她們太像了。同樣是醫,極度相似的容貌,溫煦柔潤的嗓音……
如若真的是這樣,仲堇種種的古怪行徑似乎也合理化了:
之前像個柳下惠,無論如何不肯回應愛意;偏偏在自己服下忘情丹后,她陡然性情大變似的一步步靠近。
殷千尋在懸崖邊上慢慢蹲下來,抱著雙膝,眼眸映上了裊繞迷漫的云霧。
回想兩世以來,兩人如云煙般繚繞糾纏的若干往事,愈想愈覺得是這樣沒錯。
可愈想,又愈覺得好可悲。
任何人,若猛然發現自己身處這么一個離譜的九世情劫之中,該是怎樣的心情,又有怎樣的表現?
不甘?心痛?抑或憤怒?
當她第一次讀到《你比花香》那話本,的確感到了一股難言的憤怒,甚至莫名其妙把眼哭得像腫桃兒。
可此刻,她自個兒突然成了那話本中的角色本色,情緒竟如此穩定,一點也沒了那般大起大伏的心情。
服下忘情丹,忘情棄愛的意義就在于此嗎?越是與自己有關,越是心慵意懶,如無其事。
除卻隱約的頭疼與暈眩,她只覺得荒謬,疲憊。
xiong腔中那顆心臟跳得極其緩慢,好似一灘死水般空虛乏力,連去找仲堇當面對質的氣力都沒了。
若不是眼前的懸崖攔阻了她,她實在想淋著雨一直渾渾沌沌走下去,逃離這天方夜譚的一切。
她將下巴擱在膝上,望著懸崖邊氤氳彌漫的雨霧,漸漸放空了自己。
不知過去多久,拖沓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殷千尋沒回頭,像個永恒長在懸崖邊的蘑菇。
隨后,頭頂上的雨停了,與此同時一件云峰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外衫上熟悉的藥草香氣漸漸沒入鼻間。
外衫的主人在她身旁撐著一把傘,啞著嗓子道:“回去吧,別著涼了。”
殷千尋像沒聽見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