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嚇得魂不附體之際,回廊盡頭忽然傳來了一聲笑。
輕飄飄的,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殷千尋循聲望去。
廊道的盡頭昏黑如墨,一襲白色身影半隱在陰影里。那素白長衣被穿堂風掀起一角,白發垂落,遮住了半邊臉,正倚著廊柱。
“千尋。”白影子開口了。
殷千尋終獲赦免了那般,行步如風地過去,嫣然一笑:“仙子,原來你在呀?!?/p>
扶桑的視線從她身后的鏡陣,滑至她的臉上,微微頷首。
殷千尋故作鎮靜地指了指身后的銅鏡,“仙子,那些是什么?”
“不過是些鏡子。”
“鏡子?什么鏡子這般奇怪?為何我看到的全是蛇?”殷千尋的聲音濺在空蕩的廊道里,驚起一絲回響。她緩了緩,繼續道:“什么青的、黑的、鑲花的……”
說不下去了,喉嚨被腥氣哽住了似的,有些惡心。
“這有何奇怪?”扶桑突然笑了,抬手將白發攏到耳后,“若非如此,才叫怪事呢。”
殷千尋一怔,道:“這是何意?”
她看到扶桑腳步緩步地走向了那座鏡陣。
“這些鏡子,叫作妄念鑒,能破除皮相,照見真相。”扶桑的指尖撫過鏡框,銅制的紋路在她指下蜿蜒,“一面鏡子便是一世,你沿途走來,看到的,是你的每一世……”
“……?”每一個字都聽得懂,連起來,卻聽不懂了。
殷千尋聽見自己笑了一聲,那一聲干澀得像樹皮迸裂。
“我這一世早已修煉成人,怎么可能……”說著,她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觸到冰涼的汗,除此之外,仍是精致的美人模樣,稍微放了心。而后,忽然提高了聲調:“仙子,你休要放屁。前幾世,我分明是如假包換的人,而鏡中照出來的,卻有一條巨蟒……”
說到“巨蟒”二字,殷千尋險些咬了舌頭。光是這兩個字,就夠她起一身小米粒兒了。
“如假包換的人?”扶桑的白眉微微揚起,陰影從唇角漫開。
“千尋,你這是做人做上癮了?”
“……”
殷千尋蹙起眉,左腳向后警覺地撤了半步,袖中的峨眉刺已蓄勢待發。
她已察覺到眼前這個人不太對勁了。
“你不是扶桑…”她冷冷道,“你是誰?”
扶桑卻不回答,手指在鏡框上緩緩游走,銅鏡發出輕微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