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堇牽著她的手,走在忘憂峰一處山谷里。
山谷很靜,聽得見積雪消融的水珠,從松針尖上墜入苔蘚的聲響。
布谷鳥一聲,接著一聲。那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漫過蒼黑的崖壁,掠過幽冷的溪澗,在峰巒之間飄蕩,帶著幾分孤絕的味道。
她的視線落在仲堇的背影上。
一襲白衣被山風拂動得微微飄起,長發如瀑垂在肩后,隨步子輕晃。烏黑的發絲間漏過幾縷陽光,暖暖的色調映進殷千尋眸底。
她恍惚覺得醫仙合該立在這蒼青的山色里——因為這景致實在美得像一幅畫,令人不忍染指。
挎著竹簍的兩三個少女從石階下忽然冒出來。
她們一抬頭,盯著這對生面孔怔了神,直至擦肩而過后,仍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
這些女孩們年歲尚淺,自是不認識亓官柔,自然也不認識仲堇。
只是,這一對實在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一個白衣素得像朵天上的云,另一個紅衣艷得似一團烈火。偏生二人靠得極近,十指勾在一起,衣袂也相融在了一處——竟把四周的尋常風景也襯得失了顏色。
她們便是這樣一路繾綣著,來到半山腰的木閣前。
推門的瞬間,仲堇微微訝異于竟未落灰。
陳年的藥香混著墨韻迎面撲來。
左墻的藥柜齊齊碼著百十個小抽屜,銅環依然亮得能照見人影;右墻的柜上,書卷摞得很高,快要抵到了屋梁。
最頂上那本《靈樞針要》斜插著,紙頁邊沿已泛出毛邊。
仲堇的指尖撫過案幾,青石桌面冷而滑。
一切竟還是記憶中的樣子,處處一塵不染。
大抵是扶桑定期拂拭著,否則這么些年過去,積的灰也該比一本古籍還要厚了。
殷千尋跟進來,目光掃過四周時略帶些怔然。
“這就是你從前研究醫術的地方?”
隨手翻開一本擱在案上的簿冊,紙頁簌簌響著展開。
“嗯。”仲堇回頭沖她笑了笑,“怎么樣?”
“就…很你。”殷千尋輕聲答。
她的手指撫過薄冊子,紙張的觸感,筆跡的走勢,皆是她熟悉的,仲堇的筆跡,然而卻是五百多年前留下的……感覺有一絲神奇。
忽然一抬眼,看到仲堇撩起衣擺,踩上了一張矮凳。
殷千尋兩步過去,掌心順勢扶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