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懷中這一抹涼意,終有一日也會如阿青這般,化作黃土之下永恒沉寂的白骨。
回到風瀾苑,夜色漸深,屋內一直沒有點燈。
仲堇將殷千尋輕輕置于案幾上,眸色深沉,在昏暗中靜靜地盯了她許久。
而殷千尋的蛇尾也緩緩盤成柔和的螺形,細窄的頜骨抵著尾尖,那雙琥珀色的豎瞳也注視著她,似是早已洞悉她的猶豫,只等她開口。
“千尋…”
過了好一陣,仲堇才開口,將聲音放得很輕,怕驚了誰一樣。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提前預知了殷千尋可能會生氣,所以她講得極其委婉。
“這并非自殘…也沒有你想得那般兇險…如果這雙眼睛能換得我們心照神交……”
然而,話還未說兩句,一道冷風般的尾影已掠了過來。
手背上驟然的痛意讓她輕輕“嘶”了一聲,紅痕緩緩浮起,卻沒有收回。
她望著那道痕跡片刻,又執著地輕聲續道:“金針刺穴之法,我磨了幾百年,分寸早已諳熟于心,只消半寸入皮,不會傷身。到時候再敷上麻沸散,連痛也不會有,你不必擔心……”
她又舉了許多古時候的先例。
比方,古籍上就有這么個記載,有個癡情書生,為了見她已故的妻子,將槐樹汁滴在眼里,三日后,如愿見到了妻子的神魂。而至少,仲堇用的是正兒八經的醫家金針,比槐樹汁還要體面些……
可很顯然,這番苦心勸解,終究沒能撼動殷千尋半分。
每當仲堇開口絮叨,那條蛇尾便如一道冰冷的警告,橫空抽來,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道細長的紅印。有時又是一聲銳利的“嘶”響,不耐的蛇信子在她鼻尖前顫動,試圖將所有未盡的話語絞死在空氣中。
仲堇知道,若非顧忌著蛇毒傷身,殷千尋早已毫不留情一口咬到她身上。
可仲堇也有個固執的脾性,兩條手臂抽疼得火辣辣的,她仍不死心,又道:
“可是……”
話音未落,殷千尋的忍耐來到了極限。
案幾一震,她的長尾猛地掃過藥爐。
爐蓋掀翻,里頭未熄的火星登時四濺。
案幾上那些攤開的古籍立時成了最好的引燃物。火星子潑到上面,火焰噌的一聲竄起了,轉眼間便吞沒了書頁。
火光搖曳,將昏暗的室內照得驟亮。
仲堇卻未急著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