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楚惟眼里看得到自己才行。
楚南膺見楚惟不為所動,更是惱火,在小弟們的目送下雄赳赳氣昂昂上前,一把把本就柔弱的弟弟推倒在地:“看到你就來氣,這是你應得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知收著力氣,這一下子推搡得小楚惟整個仰倒在地。
手上先前還沒愈合的傷口再次被粗糲的石子撕裂,滲出殷紅的血。
楚南膺見了血,頓覺自己好像做了壞事,連連向后退,慌張道:“我、我……這不是我干的,是你自己……對,你自己的問題!”
他半是心慌,半是加倍地厭惡,可能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更不會承認的心疼,這些互相打架的觀念混合成無名怒火,揪起地上焚盡的枯葉灑到楚惟身上,扭頭就跑。
楚惟再怎么被孩子們孤立,畢竟是楚家的小少爺,真受了傷其他孩子可是得罪不起的。
渾小子們見老大都撤退了,紛紛作鳥獸散。
灰燼差點兒鉆進眼睛里,小楚惟揉了揉眼,不小心把血漬也抹到了臉上。
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臉上黑一道紅一道的臟污,不像是富商家錦衣玉食的小公子,倒像街頭襤褸的小乞丐。
那月亮沉入了深深的沼澤里。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鉆心的疼痛讓小孩子輕輕抽了口氣。
他反手用衣袖抹了抹臉,扶著樹干站起來,看見自己沾滿枯枝灰塵的衣裳,想著,待會兒回家又要挨罵了。
其實也沒什么。他早就習慣了。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度過了快要八年。
溯夜鎮人人都知道他是楚家的二少爺,也知道他不受寵,都以為是他孤僻怪異的性格所致。
真正的原因男孩自己倒是很清楚:他根本不是楚家親生的孩子,而是抱養來的棄嬰。
橫行霸道的兄長楚南膺有著無法治療的先天基因病,隨時可能喪命。楚家父母重金求醫無果,為了獨子的病操碎了心,菲亞蘭神明保佑,居然讓他們找到一個和楚南膺的基因完全匹配的小孤兒。
他們把孤兒帶回了家,平日里定期為獨子輸血以穩定病情,并且時刻準備著在最危急的關頭直接為楚南膺更換器官。
小楚惟非常明白自己的命運:活著,直到某天成為兄長的替死鬼。
反正都是要死的,活著的時候跟那些孩子又有什么可爭執的呢?
他不像他們,沒有未來。
“啾,啾啾!”
清亮的鳴囀打斷了孩子的思緒,他抬起頭,看見一只小鳥飛過來,有著好看的青色羽毛。
楚惟抬起沒受傷的那只手,鳥兒自來熟地落在他的掌心。
小楚惟雖然不受同齡孩子、或者說整個鎮上的人們待見,卻很招小動物們喜歡。
無論是鐵匠家兇猛的大狼狗,還是面包坊難以馴養的黑貓,又或者吟游詩人那只總追著他啄的藍鸚鵡……這群平日里對主人愛答不理的小動物們,一見到楚惟立刻翻肚皮撒嬌。
渾小子們對此嗤之以鼻:干脆縮到童話故事里當公主好了。
小鳥兒不是空爪來的,還帶了禮物:一顆橘色的漿果。
成長在藥材世家的楚惟一眼就認出了它,能夠鎮痛、止血、消炎,正是眼下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