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保證自己百毒不侵,不受困擾,救不了別人。
中央教廷做出了和先代同樣的決定,控制住已經患病的那些人,保持他們與尚未感染的其他人的距離,然后徒勞地、無用地嘗試已知效用的湯藥。
小部分感染程度輕,自身體質強健的,能夠在服藥之后好轉;大多數人,就只是在緩慢等死而已。
菲亞蘭大陸雖然缺乏先進的醫療手段和藥物,卻也有著獨特之處:教廷無奇不有的圣物庫中有一面魔鏡,可以照出人的身體健康情況,甚至比星際時代的檢測手段都要高效、準確得多。
從今日起,所有進出神恩宮的人必須接受魔鏡的檢查,只有未感染者才能繼續工作。
圣子殿下絕不能有恙,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甘情愿的認知。
小少年聽完,一直沉默不語。
迦隱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千年前,千年后,楚惟總是楚惟,明明是個普通人類,卻比神明還要悲憫。
可他寧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片刻后小孩抬起頭:“先生,我想……我想試試看圣靈之花——”
……還真是。
迦隱在心里直嘆氣,卻不得不硬下心腸:“不行。”
四年里,這個要求已經被拒絕了無數次。
艾緹瑟爾花對使用者的反噬可能遠遠大過它的入藥效果,得不償失。
可楚惟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天這么堅定:“之前我和歌莉婭老師研究過,四克曬干的仙籽草,兩克新鮮的霜姬薔薇花莖,一克南海珊瑚粉,一克錫蘭白露蝶的羽粉,已經是最接近治愈的效果了,但是總還差一點兒:如果再加入三克艾緹瑟爾花的花瓣——”
“我的殿下。”迦隱輕柔而堅定地打斷他,“這不是您的職責?!?/p>
言下之意,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
楚惟睜大眼睛:“為什么?圣子不就應該守護菲亞蘭,救贖所有人嗎?我的身體比別人都適合做實驗,它傷不著我。”
以前的圣子也的確行療愈之責,只不過都是做做樣子,做事兒的還是專職醫師。
但是楚惟,只有楚惟,竟然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治病救人。
“您想得太簡單了。艾緹瑟爾花之所以是圣靈之花,就像每一個冠名了神圣的存在一樣,帶著許多普世無法解釋的屬性。您現在的體質,的確可以抵擋普通的疾病,可圣靈之花的反噬并不是一種‘病’,是比那更直接、更強勁的攻擊。它的擴散速度極快,您體內的凈化之力不一定能夠抗衡?!?/p>
他半跪下來,雙手握住楚惟的肩膀,神情嚴肅,聲音卻輕柔:“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寶貝?!?/p>
換了稱呼,也換了敬語。這樣親昵的、寵愛的稱呼本該讓小孩子欣喜,可楚惟現在只覺得難過。
“我總是要死的。”男孩垂著眼不肯看他,“在我還能活著的幾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可以嗎?”
對于總是乖順綿軟的小圣子來說,這樣的語氣已經算得上生硬了。
迦隱還從來沒有被他反駁過,非但沒生出尋常家長的惱怒,反而很感興趣:十二歲,對于人類而言,已經是可以進入叛逆期的年紀了嗎?
根據這么些年偽裝人類的社交法則,迦隱認為現在不適合繼續談下去,還是讓小孩兒自己冷靜一下比較好。
他站起來,重新戴上手套,想摸摸楚惟的頭,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嬤嬤過會兒就來,您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