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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fēng)起金頂亭（第2頁）

幾人又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幾句毫無營養(yǎng)的家常，氣氛沉悶而虛假。終于，陸毅放下茶杯，笑著起身：“時辰不早了，蝕兒明日還要比武，早些歇息養(yǎng)足精神才是。然兒，我們走吧，別打擾蝕兒和你嬸嬸休息。”

陸然也懶洋洋地站起身。

陸蝕和柳氏跟著起身相送。

待陸毅父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腳步聲遠去，陸蝕立刻轉(zhuǎn)身，對柳氏道：“母親，今晚我就不回來了?！?/p>

柳氏一愣，眼中憂色更濃：“蝕兒，你…”

“現(xiàn)在剛過申時，天色尚早?！标懳g打斷母親的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孩兒想去城外尋一處僻靜靈氣充沛之地，靜心修煉一晚，調(diào)整狀態(tài)，以應(yīng)對明日之戰(zhàn)。府中…終究人多眼雜，難以真正靜心。”

柳氏看著他，嘴唇翕動了幾次，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哽咽：“…也好。蝕兒，你…萬事小心。娘…等你回來。”

那眼神中的復(fù)雜與無力，像一根針，狠狠刺在陸蝕心上。他強忍著，重重地“嗯”了一聲，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聽濤院，離開了這座令人窒息的牢籠。

他并未走遠，離開陸府所在的城鎮(zhèn)后，徑直來到了城西外一片人跡罕至的曠野邊緣。這里地勢開闊，草木稀疏，月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帶著秋夜的清寒。遠處是連綿起伏、如同巨獸脊背般的黑色山巒輪廓。

他走到曠野中心，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才對著清冷的月光，低聲自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刻骨的恨意：“此地靈氣雖非絕頂，卻也足夠純粹。陸然…明日，我定要讓你在萬眾矚目之下，慘??！敗得心服口服！敗得顏面掃地！我倒要看看，陸毅，到了那時，你還有什么臉面，用什么借口，將我母親趕出陸家！奪走屬于我們的一切！”言罷，他盤膝坐下，五心朝天，雙目緊閉，運轉(zhuǎn)家傳心法《玄元功》，開始吐納調(diào)息。絲絲縷縷微涼的天地靈氣，隨著他的呼吸，緩緩匯入經(jīng)脈。

夜，深沉如水。

陸蝕剛進入物我兩忘的入定狀態(tài)不久，兩道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身影，便悄然出現(xiàn)在曠野邊緣的一片及膝高的荒草叢后。正是去而復(fù)返的陸毅與心腹仆人陸忠！兩人顯然極其謹慎，離陸蝕打坐之地足有數(shù)十丈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白色輪廓。

陸毅眼中閃爍著毒蛇般陰冷的光，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個比之前暗紅藥瓶更加小巧精致的羊脂白玉瓶。瓶身溫潤，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微光，與其中盛放的毒物形成詭異的反差。他將玉瓶遞給陸忠，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fēng)聲淹沒：

“這是我耗費數(shù)月心血改良的‘鎖脈丹’。無需入口，只需將瓶中藥粉，均勻撒在他身周三尺之內(nèi)。藥粉無色無味，遇地氣即融，形成一道無形藥域。他吐納之時，靈氣裹挾藥力入體，神不知鬼不覺！十二個時辰后，藥力爆發(fā)，鎖死周身要穴，靈力運轉(zhuǎn)立時遲滯十倍！效果雖不及蝕靈散霸道，卻更為隱蔽，對普通人更是無害。”他嘴角勾起得意的冷笑，“成了，賞你一枚‘聚氣丹’?！?/p>

陸忠眼中瞬間爆發(fā)出貪婪的光芒，雙手恭敬地接過玉瓶：“謝老爺厚賞！小人定不負所托！”聚氣丹，那可是能助他突破練氣四層瓶頸的珍貴丹藥！

他如同最熟練的獵手，屏住呼吸，身形伏低，利用起伏的地勢和荒草的掩護，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向陸蝕靠近。每一步都輕如鴻毛，落點精準避開枯枝碎石。很快，他便潛行到距離陸蝕僅有三四丈遠的一處土坡后。

陸忠回頭，望向陸毅藏身的方向。黑暗中，陸毅枯瘦的手抬起，做了一個明確無誤的“行動”手勢。

陸忠再不遲疑，迅速拔開玉瓶上同樣用白玉雕琢的瓶塞。一股極其清淡、帶著一絲草木甘冽氣息的異香飄散出來，瞬間被夜風(fēng)吹散，幾不可聞。他小心翼翼地將瓶口傾斜，手腕極其穩(wěn)定地緩緩移動，將瓶中細膩如塵、閃爍著微弱星輝的粉末，均勻地、無聲地傾灑在陸蝕身周的地面上。粉末一接觸泥土，便如同水滴入沙，瞬間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整個過程快如鬼魅，不過兩三息時間。

做完這一切，陸忠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退回到陸毅身邊，將空了的玉瓶雙手奉還。

陸毅接過瓶子，掂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枯瘦的手指在陸忠肩上拍了拍，力道不輕不重：“做得不錯。走，去‘醉仙樓’，我請你好好喝一杯，提前慶功！”兩人相視一笑，身影迅速融入黑暗，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曠野之中，只剩下閉目吐納、對身周陷阱渾然不覺的陸蝕，以及清冷的月光和嗚咽的夜風(fēng)。

……

時間在修煉中飛速流逝。當(dāng)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晨曦刺破黑暗，金紅色的陽光灑滿曠野時，陸蝕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夜吐納，精神不僅未見萎靡，反而異常飽滿，雙眸開闔間精光湛然，甚至比昨日更勝一籌。他從容不迫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nèi)靈力流轉(zhuǎn)圓融，毫無滯澀之感，臉上不見絲毫因陸然實力更強而產(chǎn)生的緊張與焦慮，反而是一派從容淡定，眉宇間甚至帶著一股強烈的、幾乎要破體而出的自信。他拍了拍沾染了晨露和草屑的衣袍，辨明方向，快步朝陸府所在的城鎮(zhèn)走去。

心中記掛著母親，陸蝕的腳步比平時更快了幾分。推開聽濤院虛掩的院門，庭院里靜悄悄的。他心中莫名一緊，快步走向母親居住的正房。房門緊閉，里面毫無聲息。

“母親？”陸蝕喚了一聲，無人應(yīng)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