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沒有喚她,獨自撐坐起來——兩日未曾進食,整個人虛浮無力,光是坐起身,便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只能重新靠在床柱上,怔怔地望向窗外,靜待夜盡天明。
此刻月色清明,仿似那年的鶴首山別院。
那個時候,月令與一人彼此傾慕已久,某日相約山中一游,卻因雨囿于戰亂廢棄的山間別院,一時之間,四目相對,兩相怦然。
那人眉梢眼角皆帶笑意,伸手喚她,她含羞帶怯地垂下眼,卻不由自主地將手交到他手中,十指交纏,自此決意交付。
秋涼陣陣,草木皆香,人影幢幢,軟語呢喃,不多時,別院后院的那張竹榻,發出一聲接一聲的吱呀聲,與流水、蟲鳴、鳥叫、喘息混合在一起,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幾度糾纏之后,兩人皆是疲乏至極。
趁他沉沉睡去,月令悄悄抽回身下那方絲帕,凝視帕上的斑斑血跡,怔忪片刻,忽而淚如連珠,久難自抑。
“月令,你是怕了嗎?”那人從后將她緊緊抱住,輕啄她頸后那顆丁香小痣,溫柔安撫道:“眼下本無暇婚娶,可偏偏遇上你……今日既已要了你,我余千里便定然不會負你。
”說罷,他披衣而起,指月盟誓:“吾今日與汝在天地山川江海前,訂立夫妻之盟,此生此世,不渝不棄。
”目光從窗外收回,清輝嘆了一口氣:不過是登徒子一時興起的戲語,萬萬當不得真,當年的覃月令,竟然深信不疑。
清心茶肆一面,余千里的心思昭然若揭,什么陰差陽錯,皆非所愿,不過始亂終棄的托詞。
眼下,除了擔心余千里窮追不舍,清輝更憂慮的,是余千里除了這家估衣鋪,還知道些什么?畢竟,那段山中秘事已令她在余千里面前毫無勝算,倘若余千里知曉了她薛家女的身份!不僅令她本人再度蒙羞,連帶著薛家,也會遭受難以想象的奇恥大辱!清輝死死咬住手指,不敢再想。
不幸之萬幸,如今,余千里對自己,竟還念念不忘,為今之計,只能對他虛與委蛇,趁他知曉薛清輝、薛家之前,按計劃盡快離開京畿。
估摸著陛下的心火散得差不多了,岳麓選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粉墨登場。
這幾日,岳麓閉關書房,將手中的線索匯集到一起,總算將陛下與那薛清輝的秘密關系探了個底朝天。
欸,不就是一段登基前的風流韻事,何以至此,何苦至此嘛。
陛下當初把人丟下了,如今又想吃回頭草了,可人家小女子不愿意了。
嘖嘖嘖,區區一個小女子,有那么難對付嗎?不過,見陛下如此耽于情愛,岳麓安心了許多,這說明,他跟對人了,誠如“玉佛”,也是有著七情六欲的尋常男子,以后萬一他岳麓不慎出了點紕漏,也不至于被陛下罰去守邊關。
故而,在陛下情場失意且無人可說的關鍵時刻,他岳麓必須得挺身而出,為君分憂啊,畢竟,他可是有三房姬妾,應付女子這方面,他很有經驗。
岳麓昂首闊步地踏進大殿,自信滿滿道:“臣岳麓,參見陛下。
”徐重瞥了一眼岳麓,他面上怡然自得的神情,略有些刺眼:“你來此作甚?”前幾日,他君臣二人扮做余千里和余海去清心茶肆見了月令,他與月令往昔之種種,以及月令當日那一番氣話,估計被這賊臣聽了個七七八八。
按理說,知曉了主子的秘密,尤其是,不太好的那種,正常反應是提心吊膽會不會被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