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陳鎮長,前幾天小蘭跟您鬧了點誤會,我都聽說了。”吳坤元放下茶杯,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這事全是她不懂事,性子太急,我代她給您賠個不是。”
沒等陳光明接話,他又接著說:“前段時間我忙著出國考察,礦上的事沒盯緊,讓礦渣山出了亂子,還淹了上茅村的地,是我的疏忽。您說的賠償方案,我已經讓下面人落實了,一定按規矩給老百姓賠到位。”
陳光明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心里有些意外——這吳胖子的態度,未免也太好了些,好得讓他覺得不真實。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等著下文——他不信對方會平白無故跑來道歉。
果然,吳胖子話鋒一轉,臉上露出精明的笑意:“這次出國考察,國外的投資方提出,想和我一起上個新項目,我想放在大山鎮,不知道陳鎮長有沒有興趣?”
陳光明心里一動——發展經濟本就是他的職責,尤其是明州縣這種欠發達地區,能有項目落地自然是好事。他往前傾了傾身:“吳總請講。”
“我想建個黃金制品加工廠。”吳胖子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幾分自得,“您看啊,咱們鎮這四家金礦,采出來的金子都直接賣給加工廠,中間利潤薄得很。要是自己搞加工,做成手鐲、手鏈、戒指、金條這些成品再往外銷,那利潤能翻好幾番!”
陳光明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個門道,屬于產業鏈延伸的深加工項目,一旦成了,不光能給鎮上增加不少稅收,還能解決一批人的就業問題。他抬眼看向吳胖子:“吳總的意思是,這個加工廠想建在什么地方?”
吳胖子站起身,走到墻上掛著的大山鎮地圖前,胖乎乎的手指在標著“上茅村”的位置點了點:“就建在上茅村。不過嘛,有個附加條件——村里那片被淹的果園,得劃給我們茅山礦做采礦區。你看,工廠建在這兒,礦石挖出來直接進車間,多方便!”
陳光明看著他手指的位置,心里冷笑——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繞了這么大一圈,說到底還是惦記著那片果園底下的礦脈。
陳光明幾乎能肯定,真把地給了他,采礦區說不定很快就能動工,至于那個黃金加工廠,指不定要拖到猴年馬月。
吳胖子卻像是沒看出他的冷淡,依舊笑得滿面春風:“陳鎮長,這事咱們可以搞個盛大的簽約儀式,請縣里的領導都來站臺,最好再請市領導也來露個面。”
“您剛到任就拉來這么大個項目,這可是實打實的政績,往后在縣里說話都硬氣!”
陳光明放下茶杯,聲音冷了下來:“吳總,謝謝你的好意。但要說條件,我也有一個——這地方要開采可以,必須讓上茅村的老百姓入股。”
“那片地是他們祖祖輩輩的飯碗,我不能讓他們丟了土地,最后只能背井離鄉去外地打工。”
吳胖子臉上的笑僵住了,顯然沒料到陳光明會提這個要求。他皺起眉頭,想也沒想就擺了擺手:“陳鎮長,這可不行!那些窮老百姓懂什么?讓他們入股,凈是添亂。您在官場混,得多交我們這種有用的朋友,犯不著去討好那些泥腿子!”
“泥腿子”三個字像根刺,狠狠扎進陳光明心里。他“噌”地站起身,目光銳利地盯著吳胖子:
“吳總,我倒想問問,往上數三代,您家祖輩難道就不是種地的泥腿子?剛吃了幾天飽飯,就忘了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剛扔掉討飯棍,就看不起要飯的了?”
吳胖子被噎得臉漲成豬肝色,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半晌才換了副嘴臉,往陳光明身邊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卻透著股志在必得的得意。
“陳鎮長,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認識的人可不少——包縣長,我和他經常一起喝酒;市里的李副市長,上個月還來我這里參觀過。你幫我把這事兒辦了,我回頭跟他們打個招呼,保管你半年內調去桃村鎮當黨委書記。那地方可比大山鎮富得多,再干一年,副縣級穩穩到手。”
吳胖子拍著胸脯,“官場嘛,講究的是順勢而為。你在大山鎮累死累活,能有啥前途?只要你答應我,我幫你,保你少走十年彎路!”
陳光明呵呵冷笑起來,他猛地站起身,看著吳胖子那張寫滿功利的臉,“吳總,謝謝你的‘好意’。我陳光明來大山鎮,不是為了往上爬,是來給老百姓辦事的。上茅村的地是他們的根,我不能讓他們沒了根。至于前程,群眾的口碑就是我的前程!”
吳胖子臉上的笑徹底沒了,眼神陰鷙下來,他往沙發上一靠,語氣里帶了股狠勁:“陳鎮長,別給臉不要臉。我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非要跟我對著干?”
見陳光明沒應聲,吳胖子突然嗤笑一聲,聲音里透著股流氓氣:“我可得提醒你,這大山鎮的治安可不太平。前幾天晚上,西溝村有個老漢走夜路,被人從背后敲了一棒子,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陳鎮長你年輕,又是外來的,晚上出門可得當心點,別走著走著,后腦勺就挨了一下。”
陳光明闖過生死關,鉆過死人堆,豈能被吳胖子這點威脅嚇倒。
他盯著吳胖子一字一句地說:“我陳光明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鬼敲門。倒是吳總,與其琢磨這些歪門邪道,不如想想怎么把礦上的安全隱患整改好,怎么給上茅村的老百姓一個交代。”
“我提醒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