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特意加重了“欠妥”二字,伸出三根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前前后后,我勸陳鎮長他三次,說茅山礦情況特殊,得柔性處理,可陳鎮長就是不聽,非要一竿子插到底,我也很無奈呆”
說到激動處,江波猛地攤開雙手,聲音陡然拔高:“現在好了!全國網友都在罵咱們大山鎮!同志們呀,咱們大山鎮的名聲,這下可是毀了”
“縣里相關部門的電話,快把我手機打爆了,市里、省里都在打聽這事——你們說說,這讓上級怎么看咱們?這不僅砸大山鎮的招牌,更是斷咱們在座各位的升遷路啊!”
江波不可謂不狠毒,最后一句話像塊石頭砸在眾人心里,方達和王學文頓時低下頭,眼神閃爍。
楊晉達滿意地喝了口水,又轉向劉文才:“劉副書記,你也講講。”
劉文才立刻挺直腰板,臉上堆著官場特有的微笑:“陳鎮長的干勁沒得說,能力也強,就是工作方法太剛了。歸根結底,還是把部隊那套思維,帶到地方工作來了”
“咱們農村工作講究‘牽牛要牽牛鼻子’,陳鎮長偏要硬碰硬,這不就撞得頭破血流了?”
他話鋒一轉,擺出痛心的模樣,”我建議陳鎮長趁這段時間好好反思,把經驗教訓總結透,以后才能更好地開展工作嘛。”
“方達、王志文,你們倆呢?”楊晉達的目光掃向角落里的方達和王志文。
這兩位平時就是墻頭草,此刻被點名,慌忙對視一眼,連連搖頭:“我們沒意見,聽書記的。”
楊晉達的臉色沉了沉,正要發作,卻聽見牛進波悶聲悶氣地說:“我有話講。”
楊晉達頓時眉開眼笑——聽說最近幾天,牛進波跟陳光明走得近,這次牛進波肯定嚇破膽了,正好借他的嘴敲打其他人。
“牛委員盡管說!“楊晉達擺出寬宏大量的樣子,”咱們開會就是為了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有問題只管提,不要有顧慮!”
牛進波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突然提高了音量:“既然楊書記讓敞開說,那我就直說了!”
他的眼神掃過全場,“剛才大家都說陳鎮長能力強、干勁足,可別忘了,查封茅山礦是上次黨委會的集體決議!吳胖子和許小蘭是什么貨色,在座誰不清楚?這分明是他們故意搗亂,咱們為啥不想著澄清,非要把屎盆子扣陳鎮長頭上?”
“今天屎盆子能扣到陳鎮長身上,明天會不會扣到咱們這些人頭上?”
楊晉達的臉”唰”地黑了,氣得差點拍了桌子。這蠢貨,老子給你個機會,你不僅不投降,還敢當眾拆臺!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楊晉達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朝江波遞了個眼色。
江波立刻慢悠悠開口:“牛委員,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陳光明同志的問題,這是定論”
”定論個屁!”牛進波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濺了起來,弄濕了江波的褲子。他伸著頭,逼近江波,“江副鎮長,剛才楊書記說讓我知無不言,你憑啥攔著,不讓我說話?”
全場瞬間死寂。誰都知道牛進波性子直,可從沒見過他敢當眾頂撞常務副鎮長。連陳光明都愣了愣,沒想到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漢子,竟會為自己豁出去了。
江波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得悻悻地閉上嘴。
牛進波卻不管這些,扯開嗓子繼續說:“陳鎮長喊我一聲‘老牛’,讓我叫他‘老陳’。這次金礦工人鬧事,一個工人拿著這么粗的鋼管攻擊我,是陳把我護在身后——就沖這,我就得說句公道話!”
他比劃著鋼管的粗細,“沒有陳鎮長救我,我能不能坐在這里,還難說!”
他又指著墻上的標語,“上面寫著‘為人民服務’,不是為吳胖子服務!陳鎮長是按規矩辦事,憑啥要他背鍋?今天你們把責任安到陳鎮長身上,以后誰還敢干實事?再出了事,楊書記你親自去處理嗎?”
牛進波的話,話糙理不糙,姜浩頻頻點頭,劉一菲已經紅了眼眶。
江波則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楊晉達強壓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說,“牛委員情緒有點激動,先坐下冷靜冷靜。”
他話鋒一轉,重重拍了下桌子,“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縣紀委等著回話,輿論還在發酵,還要給縣長一個交代——你們說,這事到底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