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手,拿起筆,在自己的日記本上,用力寫下了一行字:
“我不是容器,我是變量。”
寫完,他劃燃一根火柴,將那張承載著父親瘋狂與秘密的殘頁,投入了一個冰冷的鐵盆。
橘紅色的火焰升騰而起,貪婪地吞噬著紙張,將那些扭曲的字跡化為灰燼。
在跳動的火光中,楚牧之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與過去的自己訣別。
“爸,”他低聲說,聲音里有解脫,有悲傷,更有決絕,“這一次,我走我自己的路。”
深夜,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晚晴端著一碗溫熱的銀耳羹走了進來,空氣中彌漫開一絲清甜的香氣。
她看到楚牧之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
“最近……睡得好嗎?”她把碗放在桌上,聲音里滿是心疼。
楚牧之搖了搖頭,沒有睜眼,聲音沙啞地像被砂紙磨過:“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在拼命改寫命運,和看不見的鬼神下棋。可是一覺醒來,卻發現付出的代價,是忘了你第一次對我說‘謝謝’時,是什么樣子了。”
蘇晚晴端著碗的手微微一顫,怔住了。
她看著他緊閉的雙眼下,那脆弱而疲憊的輪廓,心中一痛。
她沒有追問那個夢,也沒有去糾正那個她自己都記不清的細節。
她只是放下碗,伸出手,輕輕地、卻又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還在微微發抖。
“可你現在就在我的面前,不是嗎?”她的聲音溫柔而有力,“你的手是溫的,你的人在這里。只要你在這里,就夠了。”
楚牧之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終于緩緩睜開眼。
他抬頭看向蘇晚晴,眼中布滿了細密的血絲,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網住了太多的秘密和掙扎。
但在這張網的中央,卻慢慢地,漾開了一個笑容。
窗外,糾纏了一整夜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而在他辦公桌的陰影之下,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里,那張被燒了一半的殘頁靜靜地躺著。
火焰已經將“別信記憶”四個字徹底吞噬,只剩下最后兩個被熏得焦黑、卻依然隱約可見的字跡——
信光。
勝利的余溫尚未完全散去,一種更深沉的、前所未有的寂靜,卻如同潮水般,悄然降臨在他的精神世界。
那個曾經讓他恐懼、憎恨、又不得不依賴的“未來頻道”,此刻徹底失去了信號,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忙音。
他贏得了這場戰役,卻好像打斷了與未來的唯一聯系。
楚牧之坐在黑暗中,第一次真正地,獨自面對一片空白而未知的明天。
這種絕對的安靜,比之前任何嘈雜的預言,都更讓他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