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如弓,水脈成網。
他畫出北嶺陡坡、西谷低洼、南舍地陷、東嶺高聳,箭頭標注洪水流向,紅點標出傷亡最重處。
最后,在圖下方,四個大字赫然成形:
天罰將至
字跡蒼勁,力透土墻。
他退后兩步,欣賞片刻,嘴角微揚:“這年頭,不搞點神秘主義,誰信你算得準命?”
又撕下衣角,在角落寫下一行小字:“若糧移東嶺,可活五十人。”然后悄然離開,回到馬廄,重新躺下,仿佛從未動過。
他要等。
等這顆種子發芽。
次日清晨,老瘸子陳三一瘸一拐巡倉,油燈照到南墻時,手猛地一抖,燈油灑了一地。
“這……這是……”
他死死盯著那幅圖,臉色發白。
這山勢走向,竟與當年前任驛丞私繪的“黑鐵走私圖”驚人相似!
那人曾說此道可避官卡,直通邊關,結果不到三日,便暴斃于馬廄,死狀詭異,無人敢查。
如今,同樣的地形,同樣的筆法,卻多了“天罰”二字。
他抬頭望向馬廄方向,徐謙正靠在門邊,濕發貼額,眼神清明,竟無半分瘋癲之態。
“他……真看見了?”
陳三心頭一顫。
他不是沒經歷過山洪。
十年前那場大災,驛站死了三十七人,他親手抬出二十八條尸首,其中還有個抱著嬰兒的婦人,孩子的小手還攥著他衣角……
“我不想再抬死人了……”
他喃喃一句,轉身就走。
半個時辰后,他帶著兩個老驛卒,默默扛起兩袋米,往東嶺高坡走去。
“防潮。”他只說了這兩個字。
沒人多問。但消息,像風一樣溜了出去。
徐謙被放出來時,已是正午。
他站在院子里,陽光刺眼,身上枷鎖未除,卻笑了。
他看見陳三偷偷看他,眼神復雜,看見幾個驛卒搬運米袋,方向竟是東嶺。看見角落里,啞女阿禾蹲在柴堆旁,用樹枝在地上劃著什么,是那幅圖的簡化版。
他走過去,聲音不高:“救一人,記一功;救十人,授役職。東嶺有糧,夜半可取,這話,傳得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