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字,如烙鐵印在神魂上。
他喘著粗氣,指尖摳進墻縫。
片刻后,痛楚稍退,他竟低低笑了出來,笑聲嘶啞,卻透著一股近乎病態(tài)的興奮。
“來得好。”他抹去嘴角血跡,在唇邊拖出一道猙獰弧線,“我正愁糧太多,沒地方燒。”
他撐起身,腳步虛浮,卻一步步走向案前。
燭火搖曳,映著他半邊陰沉的臉,另半邊隱在暗影里,像戴了張真假難辨的面具。
阿禾已候在門外,只抬眼看他,目光如靜水,卻能照出人心底最深的算計。
徐謙從懷中取出三封信——未封口,卻已寫就。
“第一封,用北狄進貢的樺皮紙,字跡摹劉瑾親信筆法,落款‘密探七甲’,發(fā)往京城司禮監(jiān),就說‘邊軍賀蘭部劫運糧隊,私通北狄,證據(jù)確鑿,正主徐某已截獲殘車斷箭’。”
他語速極快,字字清晰,“要快馬加鞭,三日必達。”
阿禾點頭,取信。
“第二封,抄在舊官文背面,字跡潦草,寫‘賀蘭將軍密令:糧車毀于流寇,實為掩人耳目,真糧已運往黑水營’,藏在今日‘殘車’的夾層木板里。讓他們自己挖出來——越像‘無意發(fā)現(xiàn)’,越信。”
阿禾再次點頭,眼神微閃,似已洞悉這是一場精心布置的“自證”。
徐謙頓了頓,嘴角忽然揚起一絲近乎殘忍的笑意:“第三封……寫給南境秦老傷。”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粗麻紙,提筆蘸墨,龍飛鳳舞寫下幾行:“稅衙火起之日,便是你活命之時。燒它,搶它,把南三縣攪成一鍋爛粥。我在北嶺替你扛刀——只管瘋,瘋得越大,你越安全。”
寫罷,他吹干墨跡,疊好封入油紙,遞給阿禾:“派快腿,今夜出寨,繞過巡騎,務必親手交到他灶王爺像后的暗格里。”
阿禾接過,轉身欲走,卻被他輕輕拉住手腕。
“記住,”
他低語,聲音冰冷,“別讓任何人知道信是從這兒出去的。若事發(fā),就說是山鬼托夢。”
啞女回頭,眸光一閃,輕輕點頭,身影沒入夜色。
徐謙獨坐燈下,望著那三封信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
他知道,這三封信,是三把火。
一把燒向京城權閹,一把燒向賀蘭嵩的忠心,一把燒向整個南境的秩序。
他不是在防御,而是在布網(wǎng),把所有想咬他的人,一一誘入他設計的劫局。
“賀蘭嵩啊賀蘭嵩……”
他喃喃,手指輕叩桌面,像在敲一具棺材的蓋板,
“你要剿匪?看來上次教訓不夠啊。不過,好極了,我給你造個匪,大到你回不了頭,只能跪著喊我救命!”
窗外,風漸緊,云層壓頂,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