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蕪面不改色,只是很平靜的陳述事實。
“母親從小就不曾抱過我,連服侍我的嬤嬤也是一年一換,我問嬤嬤,是不是母親不喜歡我?嬤嬤說是母親生我的時候傷了身體,抱不動我。”
“我就信了,日日去找母親請安,母親再厭惡,我也不想離開母親身邊。我以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這樣的,直到母親又懷孕了!”
“母親一顆心都撲到了弟弟身上,弟弟小小的一團,母親到哪都抱著他,哄著他,甚至怕我害了他!”
“我怎么會害弟弟呢?我千方百計對弟弟好,他撓我,我不敢生氣,打我,我就夸他力氣大,母親果然就高興了,終于肯賞我一個笑臉。”
“我長到六七歲都不曾啟蒙,弟弟一個三歲的小娃娃,還吃著奶娘的奶,母親就巴不得把整個襄州的名師都給他請過來。”
姜蘅蕪諷刺一笑,“可惜沒什么用,弟弟沒學會,反而是我這個跟著照顧她的丫鬟學會了!”
“多可笑啊,連夫子都以為我是弟弟的丫鬟!”
侯夫人并不覺得理虧,姜蘅蕪本來就比不上她的茂兒,誰家女兒不是這樣過來的,照顧弟弟都是應該的!
“你弟弟年紀小,學得慢也是正常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姜蘅蕪又道:“可弟弟年紀大了,也沒有學好!四書五經,樣樣不通,弟弟頑劣,不聽夫子的教誨,還總是用找母親告狀威脅我。”
“我只能順著弟弟,不敢教導他好好學習,母親,弟弟不學無術,都是您慣的啊!”
侯夫人被戳到了痛處,她原本是想讓茂兒做文官的,周家世代書香門第,總能想辦法讓茂兒補個缺。
此路不通,她才想到讓茂兒習武。
“母親總以為找名師就能學好武藝了,弟弟吃不了苦,也只能比劃一下花架子罷了。”
“你從來不親自罰我,總有父親替你動手,小時候罰我蹲馬步,罰我頂水碗,長大了就請家法,只要弟弟告狀,你就覺得是我欺負了他!”
“教我讀書習武,并非你的本意,只是我自己爭氣,愿意學,襄州那么多武將,總有人愿意指點一二,武功不是教出來的,是練出來的!”
“只有在催著我賣命的時候,哄著我把功勞讓出來的時候,你才會對我格外的好。”
“什么悉心教養,母親,以后莫要再說這些傻話了,騙騙別人就算了,可別把自己騙進去了!”
侯夫人心口發冷,姜蘅蕪這個混賬,她真的白養了她一場!
邱嬤嬤真怕侯夫人氣暈過去了,端著藥碗哀求大小姐,“好歹是你母親,她病了,大小姐莫要說這些話氣她。”
“大小姐還是好好侍疾吧,傳出去也是您的孝心。”
姜蘅蕪接過了藥碗,邱嬤嬤松了一口氣。
侯夫人半靠在床頭,心里稍微舒坦了一點,姜蘅蕪再這么反抗,孝道當前,還不是要在她面前立規矩!
她病多久,姜蘅蕪就得服侍她多久!
姜蘅蕪端著藥碗一步步上前,有些遺憾道:“似乎不夠燙啊。”
素手輕抬,一大碗湯藥順著侯夫人的頭頂倒下去,漆黑的藥汁劃過鑲嵌著寶石的抹額,流過侯夫人驚恐的臉,浸濕了綢緞的素色寢衣,床單上浸染出一大片水漬。
姜蘅蕪勾唇一笑,“母親,女兒服侍得好嗎?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