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拉那邊?”
“應該是吧。”局長看著桌上的邊境地圖,手指點在“勐拉”兩個字上,墨跡被汗水洇到發藍。
“那小子沒受傷吧?”段廳長的聲音低了些,能聽見他按壓眉心的動靜。
“渡口打斗時蹭破點皮,應該不咋礙事。”局長避開了“替寸文山擋棍”的細節,轉而說起戰果,“從磚窯起獲的文物清點完了,七十多件,三級以上的有十二件,省廳的專家說,已經夠辦個專題展了。”
“我明白,這背后都是景宏的功勞。”段廳長嘆了一大口氣,那聲嘆息像一塊石頭落進深井,“這孩子打小就死倔,當年報考警校,我跟他娘都勸他考政法大學,他非說文物不會說話,要有人替它們站崗,當一個文物衛士。”
“我總感覺是我影響了他,如果我沒當警察的話,估計他也不會考警校了。”
局長想起段景宏新人培訓時的樣子,穿著不合身的警服,在靶場練槍時總把槍托抵在鎖骨上,被教官罵了也不吭聲,只是默默調整姿勢。
“老段,景宏成功打入了文物犯罪團伙,寸文山現在挺信任他。”局長頓了頓,又再次加以補充道,“我們跟撣邦警方溝通過了,按
93年的協議,他們會派便衣暗處跟著,不會讓景宏單獨面對危險。”
“我知道你們安排周全,你辦事我自然放心。”段廳長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但老周你也清楚,寸文山那種個老狐貍,疑心特別重,稍有不慎就會露餡,景宏的老媽昨天還問我,能不能讓他調回內勤,我只能說再等等。”
“快了,這個應該不會太久。”局長打斷他,指尖在地圖上劃出條線,從本市一直連到湄公河,“等順藤摸瓜找到寸文山背后的神秘買家,還有他的所有交易線路,這案子基本上就結了。”
“到時候讓景宏休個長假,帶他娘去翠湖賞花,你也別總繃著,一起去放松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翻臺歷的聲音,段廳長大概在算日子。
“老周,替我給景宏帶句話。”段廳長想了想,再次開口說,“他放在書房的那套《中國青銅器全集》,我給他包了書皮,等他回來接著看。”
“老段,你放心吧,這話我一定帶到。”局長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針正好指向下午三點,“不耽誤你忙了,有消息我隨時給你打電話。”
“好。”段廳長頓了頓,又補上句,“讓他時刻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旋轉撥號盤慢慢彈回原位,發出“嗡”的一聲輕響。
局長望著桌上的滇王印,玉質在日光燈下泛著溫潤的光,像塊浸在水里的月亮。他又看了看金玉衣,而后從筆筒里抽出一根紅筆,在邊境地圖的“勐拉”旁畫了一個圈,筆尖戳破了紙,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洞。
窗外的白楊樹還會輕輕搖晃,葉子相互拍打,像正訴說著一些只有風能聽懂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