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硯安神色平靜,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孫兒略有耳聞?!?/p>
“略有耳聞?”柳氏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猛地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聲音帶著凄楚和控訴,“何止是略有耳聞!如今滿京城都在議論,說你…說你克死生母不夠,如今還要克死嫡兄,克垮整個祝家!”
她說著,身體搖搖欲墜,全靠祝泠薇扶著,“硯安,我知道你如今是解元公,前程似錦…可你也要為這個家想想!為你父親的名聲想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隨時會背過氣去。
祝泠薇立刻紅了眼眶,帶著哭腔道:“娘!您別說了!您身子要緊啊!外面那些人一定都是胡說八道,三哥……三哥他…”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祝硯安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無奈,仿佛坐實了流言對祝府的傷害。
二房王易棠適時插嘴,陰陽怪氣道:“這流言嘛,無風不起浪。雖說三少爺如今是解元,身份貴重,可這克親的名聲…嘖嘖,到底是影響不好。我們家明佑前幾日去參加詩會,都被人問起這事,臊得她都不敢出門了!這要是傳開了,往后我們祝府的小姐少爺們,還怎么說親?”
祝觀南氣得很。這些人前些日子利用祝硯安的名氣賺了多少好處。如今柳氏惡念一起,便要毀了他嗎。
祝觀南剛想開口,老夫人便沉沉開口:“觀南,到祖母這來。”
隨即她便猛地一拍桌子,臉色鐵青。
“逆子!你還有何話說?你生而克母,是事實!如今恒逸那事出了,你嫡母又因你病重!這樁樁件件,難道都是巧合?你如今中了舉人,翅膀硬了,可曾想過你這一身煞氣,會給家族帶來多大的禍患!”
“祖母!”祝觀南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到老夫人面前聲音清亮而堅定,“祖母明鑒!這些流言分明是有人惡意中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三哥才華橫溢,高中解元是他十數年寒窗苦讀所得,與命格何干?大哥之事是他咎由自取,如何能怪到三哥頭上?若說克親,為何祖母、父親乃至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都安然無恙?這分明是有人見不得三哥好,故意散播謠言,意圖毀他前程,壞我祝府清譽!”
“觀南!”祝硯安輕輕喚了她一聲,“不能這樣和祖母說話?!?/p>
他話音未落,柳氏便大聲說:“祝觀南!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你一個外…你一個姑娘家,懂得什么?你與硯安走得近,莫非也被他那煞氣沾染了不成?竟敢如此頂撞長輩!”
“母親!”祝硯安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沉靜,瞬間壓下了柳氏的尖叫。他將祝觀南輕輕推開,目光平靜地迎向老夫人,脊背挺得筆直,毫無懼色,“祖母。流言猛于,其心可誅。孩兒生母白氏,因生產孩兒而逝,此乃孩兒畢生之痛。然,將此歸咎于孩兒克母,是對亡母最大的不敬!至于大哥母親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強加于命格二字,更是荒謬絕倫!孩兒行得正坐得端,俯仰無愧于天地祖宗!”
“好一個俯仰無愧!”老夫人怒極反笑,“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你可知為你批命的人說你就是命格大兇!來人!請家法!杖責二十!然后著人將他先挪到莊子上養著,待到幾月后再接回來?!?/p>
“祖母!”祝觀南確實是有些慌了。她知道這位老夫人的性子。不說她素日確實篤信佛法,再說她口中的那個批命……若是柳氏找來的人說祝硯安會影響祝府的運勢,那老夫人一定會手起刀落……
執刑的健壯仆役立刻上前,手持沉重的竹杖。
“觀南妹妹,退后。”他低聲道,隨即松開手,主動走到廳中空地,撩起衣袍下擺,背對著執刑者,挺直了脊梁,準備受刑。
“啪!”
第一記沉重的竹杖狠狠落在祝硯安背上,發出一聲悶響。他身體微微一晃,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啪!啪!”又是兩下,力道沉重。祝觀南看著那挺直的背影在杖下微微顫抖,心像是被撕裂一般,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就在第四杖即將落下之際——
“住手!”
一聲威嚴沉喝如同驚雷,所有人駭然轉頭望去。
是祝府老爺祝長卿和玄慈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