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岔道上,沈聿珩一身墨色常服,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上,不知已在那里看了多久。
他面色沉冷,眸光也透著涼意,先是在納蘭宵臉上滑過,最后落在宋南鳶的帷帽上,那眼神里的不悅和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納蘭宵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沈指揮使。職責所在,路遇不平,自當援手。倒是沈大人,錦衣衛公務繁忙,怎也有雅興在此荒郊野嶺‘偶遇’?”
沈聿珩驅馬緩緩上前,黑馬噴著響鼻,停在騾車與納蘭宵的騎兵之間,形成無形的屏障。
他居高臨下,目光掠過納蘭宵,最終定格在騾車窗簾后隱約的身影上,語氣涼薄:
“本使行事,何須向你解釋?倒是蘇娘子,”他刻意咬重這個稱呼,“前腳剛離了京城,后腳就引得少將軍‘仗義相助’,真是好本事。只是這回鄉祭拜,帶著不相干的人去擾先人清凈,恐怕不妥吧?”
這夾槍帶棒的話,刺得宋南鳶心頭火起。
她掀開車簾,帷帽下的目光迎向沈聿珩,聲音清冷:
“沈大人多慮了。納蘭公子古道熱腸,路見不平出手相助,蘇晚感激不盡。至于祭拜之事,乃蘇晚姐妹私事,自有分寸,不敢勞煩二位大人費心。就此別過。”
她說完,放下車簾,對車夫道:“老伯,我們走吧。”
車夫戰戰兢兢地揮動鞭子。騾車在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中,再次起程。
納蘭宵看著騾車遠去,又瞥了一眼臉色陰沉如水的沈聿珩,若有所思。
他并未再堅持同行,只是對沈聿珩拱了拱手:“沈大人,軍務在身,告辭。”
隨后,便帶著騎兵隊伍,朝著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沈聿珩勒馬在原地,望著騾車消失的方向,薄唇緊抿,眸中寒光閃爍。
片刻后,他冷聲對隱在暗處的常安吩咐:“跟上,清理掉后面所有的尾巴。”
一路再無大的波折。
幾日后,騾車終于抵達了宋南鳶記憶中的故鄉,那個依山傍水、名為“清溪”的小鎮。
景物依稀,卻已物是人非。
在鎮外山腳下一處偏僻的向陽坡地,宋南鳶找到了父母的墳塋。
小小的土包,荒草叢生,墓碑也顯得簡陋陳舊,刻著“先考宋公諱明川之墓先妣宋母柳氏孺人之墓不孝女南鳶靜悠泣立”。
看到墓碑的剎那,積攢了數年的悲痛、委屈、憤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