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看見登基后,他是如何一次次聽信孟茵的讒言,如何冷眼看著我被欺辱,又是如何親手摔死了我們的女兒
這些記憶一點點的清晰了起來。
“阿寧”
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滾燙的淚水從渾濁的眼中涌出,可惜已經太遲了。
五臟六腑像是被千萬根鋼針穿刺,每一寸皮膚都在潰爛。
他終于明白,這就是陰司索命的滋味。
最后一絲力氣耗盡,他重重栽倒在地。
6
半個月后,顧景珩勉強靠著全國名醫的救治,暫時保住了性命。
可是卻抵抗不了身體的衰老。
他的衰老速度是旁人的百倍。
銅鏡里映出的那張臉讓他幾乎認不出自己。
原本烏黑的長發已經全白,干枯得像秋日里的蘆葦;曾經俊朗的面容如今布滿皺紋,眼窩深陷,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就連那雙執筆批閱奏折的手,也變得枯瘦如柴,布滿褐色的老人斑。
“陛下,您這身子”老太醫跪在地上,聲音發顫,“最多最多還能撐一個月。”
“一個月”
他嘶啞地重復著,喉嚨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這個數字在他混沌的腦海中反復回蕩,突然,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夠去青崖山了”
去青崖山的路上,即便躺在鋪了十幾層軟墊的轎輦里,每一次輕微的顛簸都讓他痛得渾身痙攣。
隨行的十二位太醫寸步不離,銀針扎滿了他的全身,苦澀的藥汁一刻不停地灌進他干裂的唇間。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五臟六腑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噬,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眼前時不時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當轎輦終于停在山門前時,顧景珩已經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
他透過轎簾,看見那扇熟悉的朱紅色大門緊緊閉著,門環上落滿了灰塵。
“去敲門”
他氣若游絲地命令道。
侍衛用力叩響了門環,沉悶的聲響在山谷間回蕩。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門內始終無人應答。
顧景珩知道我能聽見,他讓人攙扶著,艱難地跪在了冰冷的石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