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傳了李聿傍晚會在宮中議事,顧窈便坐在窗前看話本子,平日最喜歡的一本,如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不多時,原本安靜的院子里突然變得嘈雜喧鬧起來,各種紛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顧窈正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忙喚了兩聲小荷,卻始終不見人應聲,這丫頭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顧窈走到門口,想抓個人問一下出了什么事,還未開口,就被兩個婆子架著,在前堂跪了下來。
她左右看了一眼,屋內跪著的都是李聿的房里人。
除去死了的楊彩萍,還有兩個贈妾,一個通房,令十多個丫頭,她跪在最后面。
一同跪著的,竟然還有陸慎和李聿房里的小廝。
顧窈入府三年,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只見府內上下人等神色肅然,丫鬟與婆子們各個屏息靜氣,她也不敢輕舉妄動,端端正正跪好,垂首低眉,盡量縮小存在感。
大約半個時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位年約五旬的婦人走進來,身著素雅的白衣長衫,衣料透著內斂的貴氣。面容端莊,姿態挺拔而優雅,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超然物外的從容。
她手中輕捻著一串做工考究的佛珠,每顆珠子都圓潤光滑,佛珠在她指間緩緩轉動,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與她沉靜的神態相得益彰。
陸慎第一個拜倒,行的是五體投地的大禮,“陸慎見過老夫人?!?/p>
一屋子的人緊隨其后,皆拜倒在地,齊聲恭敬道:“見過老夫人?!?/p>
顧窈暗暗心驚,竟然是李聿的母親回來了。
自李聿八歲喪父,這位老夫人便到萬佛寺代發修行,如今怎么突然回來了?
老夫人緩步踱入前堂,在廳堂正中央那把雕工精美的檀木太師椅上穩穩落座。
她身旁長的婆子立刻奉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老夫人不緊不慢地接過描金茶托,輕啜了一口,隨后抬起那雙威嚴的眼睛,緩緩開口道:“陸慎,你可知罪?”
陸慎額頭磕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陸慎不知罪從何而來,請老夫人明示?!?/p>
老夫人將茶杯重重撂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茶水濺出幾滴在桌面上。
她眉頭緊鎖,厲聲呵斥道:“不能規勸主子,就是你的罪,你家侯爺被妖精勾去了魂,你也糊涂了?”
話音剛落,立刻有婆子走上前,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在陸慎背上。
粗糙的木棍重重地抽打在皮肉上,每一下都伴隨著厚重的悶響,在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正妻尚未入門,這些使喚的倒惦記上侯爺的子嗣了,該殺?!?/p>
老夫人那雙飽經風霜卻依然銳利的眼睛微微瞇起,如鷹隼般凌厲的目光緩緩掃過堂下跪伏的一眾家仆。
那目光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能洞穿每個人的心思,讓跪在地上的眾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整個前堂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手中那串檀木佛珠輕輕碰撞發出的聲響,在空曠的廳堂里回蕩。
良久,她終于開口:
“哪個是顧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