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的霉味混著他身上的煙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良久,他突然停了敲桌的手,指尖在桌面上轉了半圈,眼神里的戾氣慢慢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獵物般的玩味。
“五十萬。”他緩緩開口,聲音比剛才低了八度,帶著點沙啞的笑意,“程楓,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不僅眼力沒丟,這算盤打得比你當年鑒寶還精。”
“敢開這個口,想來你是把你師父的本事都學到家了。”
他從抽屜里摸出一把車鑰匙扔了過來:“去我車里拿,后座有個黑色背包,里面是五十萬現金。”
我沒動,只是看著他,心里卻是忐忑,讀了個大學只是有點基礎,但是真材實料都靠我那個走到哪里都被情婦追著砍的不成器師父。
我和師父相處時間很短,除了他姓白,對鑒寶有用不完的本事,其他的我都不了解。(哦,他還喜歡女人,勾引有夫之婦,懵懂少女,或者是站街的來者不拒。)
等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時,只是一份快遞來的信。
他死了,不用我掛念,也不讓我多去探究。
唯一重點說到的就一句。
——狗崽子,別再念你暑假工賺的一萬塊錢都給師父當嫖資了,這點牛毛能學師父的本領,你八輩子燒高香。
可是,鬼爺又咋知道我有個師父?看來是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把我查了個底朝天。
我摩挲了一下衣角,想把心里的忐忑壓下去。
鬼爺卻笑了,這次是真笑,眼角的皺紋堆起來,刀疤也顯得柔和了些:“怎么?怕我耍你?”
“不敢,”我拿起車鑰匙,“只是覺得,您這五十萬花得值。”
我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鬼爺突然說:“等等。你剛才說……還有更值的?”
我回頭,勾了勾嘴角:“您那堆假貨里,有匹唐三彩馬,對吧?您仔細看看它的尾巴,是不是后接的?”
鬼爺一愣,立刻蹲下身翻找,果然從一堆瓷器里拖出那匹唐三彩馬。他捏著馬尾看了半天,突然抬頭看向我,眼里閃著驚色。
“那尾巴接口處的釉色,是唐代的‘血絲釉’,混了瑪瑙粉末,遇熱會泛紅光。”
我淡淡道:“整匹馬是假的,但那截尾巴是真的,單賣能比整匹馬多賺三成。”
鬼爺的喉結狠狠滾了滾,突然大笑起來:“好你個程楓!果然是后生可畏,算計到我頭上來了!行,五十萬,值!”
我沒接話,去他車里拿了錢。黑色背包沉甸甸的,硌得我肩膀生疼,卻讓我心里踏實了不少。回到老樓,我把現金往桌上一放,開始挑貨。
“真東西單獨放,用棉布包好,千萬別沾油污。”我一邊把那枚官窯殘片放進盒子,一邊說道,“該怎么出手,您有您的渠道,不用我多廢話……”
“那些高仿品,”我指著那匹唐三彩馬,“把尾巴拆下來,馬身標‘現代工藝品’,尾巴標‘唐代殘件’,分開賣,既合法又不虧。”
鬼爺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眼里的輕視早沒了,多了幾分佩服。
挑完貨,我把背包往肩上一甩:“錢我拿走了,剩下的您自己看著辦。”
“等等,”鬼爺叫住我,“下周我有批海撈瓷到,都是從南海撈上來的,你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