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的光景過去了,他仍靜如古剎,巋然不動。
蘇漁輕輕活動著發(fā)僵的小腿,暗自盼著再來幾頭狼,快些引開這尊兇神。
這世間怕是再尋不出比他更可怕的人了。
“啪!”一聲幾不可聞的異響劃碎了寂靜。
霍梟眸中殺意驟現(xiàn),他朝蘇漁比了個手勢,唇形無聲地開合,“我去看看,你呆著別動。
”話音剛落,整個人竟如鬼魅一般遁入了黑暗。
蘇漁死死地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直至確定那道身影不會再折返,方才長長地舒一口濁氣,渾身驀地癱軟下來,這才驚覺背后已被冷汗浸shi了。
此時林中萬籟俱寂,黑暗重新吞噬了萬物,只剩她煢煢孤影。
說來也怪,此刻她心底竟再無半分畏懼了。
她已見過世間最兇的惡鬼,這世間還有何人可懼?她仰頭借著微弱的星光確認了北斗的方位,這才拔足狂奔,風聲呼嘯著從耳畔掠過,刮得臉生疼。
雙腿早已發(fā)軟,可她一刻也不敢停——那殺神隨時可能折返取她性命。
她一路奔跑,肺里火燒一般,雙腿也漸漸失去了知覺,就在快要撐不住時,前方隱約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亮,她心頭狂跳,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跌跌撞撞地朝那光源奔去。
踉蹌地撥開最后一叢灌木,抬頭竟見轅門聳立,竟是軍營東側的青龍門。
此刻回想起,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先前是如何誤入身后那片林子的。
守衛(wèi)的士兵見有人影靠近,警覺地握緊長矛,待看清蘇漁的臉,這才放下警惕,滿臉詫異,“百夫長?”蘇漁苦著一張臉,“我方才迷了路,誤入了東邊的林子。
”士兵狐疑地打量她兩眼,終究沒多問,側身放她進去了。
蘇漁疾步竄回營房,三步一回頭,總覺得那殺神隨時會追來,直到看見京墨那張焦急的臉,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定。
京墨眼眶發(fā)紅,一見她就沖上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少爺您跑哪去了,我找遍了整個營地!”蘇漁沒有掙開他的手,只是疲憊地安撫,“不小心走遠了,繞了半天才找到回來的路。
”京墨嗓音直抖,“以后您千萬別一個人亂跑了,要是出了事——”蘇漁點頭打斷他,“好,以后帶著你。
”這一次她確實大意了。
見她答應得干脆,京墨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下來。
蘇漁卻連洗漱的力氣都沒了,直接癱倒在床上,幾乎是一閉眼意識便陷入黑暗。
然而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霍梟又在夢中出現(xiàn)了,他拎著血淋淋的刀,兇神惡煞地追了她一整夜等到睜眼時,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怔了怔,自己竟睡了這么久。
懶懶地躺在床上,神思恍惚間,那雙冷沁沁的泛著幽光的隼眸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霍驍是殺神轉世,計不旋踵,她竟真從那個索命閻羅的手中逃出生天,自己仍有些難以置信。
短暫的慶幸后,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此人冷血無情,暴戾恣睢,對待素不相識的人尚且如此,日后若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靈臺忽如電光劈落,先前那個始終飄忽不定的念頭驟然變得清晰——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