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潑才甚至一邊穢語連連,一邊做出不堪的手勢,引得眾人笑得愈發放肆。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霍驍穿著半舊的號衣負手而立,他刻意斂了存在感,融在人群的深處。
他靜靜地注視著場中的蘇漁,尋常女子見到這等陣仗怕是早就嚇得花容失色、昏厥了過去,可那丫頭一片氣定神閑,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諷。
他早知此女聰慧,能從他手中脫身的人啟是等閑之輩?但此刻場面如此失控,若換做他直接武力鎮壓,彈指間便可平息;可她纖纖弱質,手無寸鐵他眸光微動,忽然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樂趣。
他倒要瞧瞧這女子該如何破局。
石大夯聽著那些污言穢語,熱血轟地沖到頭頂,眼底幾乎要溢出血色,“老子宰了你!”渾身即將暴走之際,倏忽間一陣隱隱的幽香襲來,他只覺腕上微涼,一只溫軟覆在胳膊上,將他狂暴的身形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緩緩低頭,目光落在那纖細的藕臂上,它瑩白如雪,淡青色血脈若隱若現,似輕輕一掰就碎了。
頓時他心如鹿撞,指尖竟有些微微發麻。
在無數道鄙夷和探究的視線下,蘇漁輕移蓮步,從石大夯身后緩步而出。
陽光傾泄在她身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眼神清亮,神色絲毫不似平日那般倨傲,反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坦然。
她對著黑壓壓的人群,嗓音清朗如玉,“王大哥說得對。
”此言一出,嘈雜的人群霍然噤聲,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疤瘌冷笑僵在唇邊,顯得頗為滑稽。
眾人屏住了呼吸,一道道目光朝蘇漁投去,恍惚間竟覺得這少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造次的氣度。
“我的確一無是處。
”“拿不起弓,更射不中箭。
”“這官——的確也是買來的。
”三句毫無修飾的剖白讓所有人面面相覷。
少年頓了頓,目光清澈如秋水,透著股問心無愧的坦蕩:“我好逸惡勞,貪生怕死——諸位若仍是看不過眼,覺得我污了這身戰袍,盡管罵我啐我便是!”“我絕不皺一下眉頭!”這突如其來的示弱甚至帶著些可憐兮兮的味道,驚得所有人瞠目結舌。
校場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這這還是那個趾高氣揚、最恨被人揭短的小霸王嗎?王疤瘌醞釀已好的說辭驟然卡在喉中,如一拳帶著十成力揮出,卻打在綿軟無力的云絮之上,那股勁無處著落,反震得自己xiong口發悶。
他張口欲辨,一時搜腸刮肚卻不知該如何諷刺。
這小子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眼尾掃過王疤瘌那張漲紅的臉,蘇漁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諷,轉向人群時,她那雙眼又澄如清泉,帶著十二分的真誠。
“今日當著三軍將士的面,我以項上人頭擔保,此次伐秦絕不插手戰事,更不會與諸位爭功,所以請大家放一百個心!”此話一出,眾人緊繃的臉肉眼可見地松弛了下來。
只要不碰他們的軍功,一切都好說。
這小子服軟服得這般干脆,倒也沒那么討厭了。
再繼續咄咄逼人反倒顯得刻薄,畢竟刁難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窩囊廢,名聲也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