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謙靜靜看著她,眸底沒有憤怒,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冰冷的審視,在看一場早已預演的戲。
“恨我?”他終于開口,“那你可知,我為何留你在西廂三年?不是念舊情,是你還有用。你像一面鏡子,照出那些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心?!?/p>
洛晚娘一怔,笑聲戛然而止。
云璃揮手,親衛將她拖出帳外。
她轉身走近徐謙,聲音壓得極低:“她在枕下藏了東西——密信殘片。”
她攤開掌心,一片燒焦的紙角,字跡殘缺:
“……誅殺舊士紳三族以立威……洪字旗令……即日執行……”
落款處,赫然是仿制的“洪”字火漆印,與徐謙親用印信九分相似。
云璃瞳孔驟縮:“這不是瘋,是局。有人想借她之手,制造你屠戮士紳的假象,激化流民與豪強對立——一旦地方士族聯合自保,我們剛收服的潁州便成死地。李崇未至,內亂先起,正中其下懷?!?/p>
徐謙沒說話。
他低頭看著那殘片,火光在他臉上跳動,陰影如鬼爪爬行。
帳外,風聲漸歇,天邊微白。
遠處傳來流民起身的動靜,鍋灶冒煙,孩童啼哭,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在這片看似平靜的營地深處,暗流早已洶涌成災。
良久,徐謙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怒笑,而是一種近乎愉悅的輕笑,獵人終于看見獵物踏入陷阱。
他抬起眼,掃過云璃,掃過刀兒,掃過帳內每一寸陰影。
“既然有人想讓我背黑鍋……”他緩緩站起身,披風垂落,如一面即將升起的戰旗。
“那就——”徐謙沉默良久,忽而抬手,指尖在那片燒焦的密信殘角上輕輕一彈。
帳內眾人屏息,連火盆中最后一縷火星都似乎凝固。
刀兒握刀的手心滲出冷汗,云璃眸光微凝,只覺那笑聲背后,是萬丈深淵緩緩張口。
“把這封‘密令’抄十份?!毙熘t緩緩起身,披風垂落,壓住案角尚未熄滅的燭火,火光在他眼底跳動,像燒盡一切虛偽的業火
“貼遍流民營,每一口鍋灶旁,每一頂破棚下,都要有人讀得懂?!?/p>
眾人一怔。
小刀脫口而出:“大人,這……這不是坐實了咱們要屠戮士紳?若激起豪強合圍,潁州剛穩的根基——”
“我就是要他們合圍。”徐謙打斷他,“有人想讓我背黑鍋?好啊。那我就把鍋坐實——但只殺該殺之人?!?/p>
他轉身,目光掃過云璃:“調出三年來欺壓流民的案卷,從潁州、亳州、歸德三地篩出七戶首惡——強占良田、逼死人命、縱奴行兇、私設牢獄,樁樁有據,條條帶血。名單給我,午時三刻,枯骨碑前,斬首示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