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眠上前一步,挽上袖子,拿起毛筆,沾著墨汁,懸腕抬手,補完了詞。
“書讀得多,字也寫得好。”
陸正堂瞇著眼睛,站在方卿眠身側,看著她。
“是楷書?”
方卿眠點頭:“柳體,小時候臨摹《玄秘塔碑》,寫得不好。”
陸正堂問:“誰教的?”
“兄長教過一些,我沒耐心,學得不好,學了皮毛。”
“學了皮毛都已經寫成這樣,那你的兄長,大概是各中高手,我怎么沒聽說過?”
陸正堂雖說年過半百,可依然精神矍鑠,穿著一件月白的唐裝,背挺得筆直,頭發略微花白。
天生的貴氣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年齡的衰老而變化,陸家的三個孩子養在金銀窩里,氣質都不差,大抵有一半的原因,是陸正堂言傳身教。
他眉眼俊冷,在商場打拼幾十年,要鎮住下屬,不怒自威,正常的,沒有經驗的小姑娘見到他,還是會發怵打顫。
“您在試探我?”方卿眠回答得倒是坦然“陸家事先沒調查過我嗎?”
陸正堂深深望了她一眼,試探,打量,質疑。
方卿眠同樣看著她,眼神絲毫不退讓,可是她心里已經發毛,屋里很暖,她卻像是被從頭澆了一盆冷水,長袖蓋住了雞皮疙瘩。
陸正堂老謀深算,是比蘇文月難對付的人,對付蘇文月的裝傻充愣,未必能對付得了陸正堂。
“調查過。”陸正堂說道“方小姐家世清白,父母都是高知。”
“我只是好奇,方小姐的家在湘市,為什么會選擇來宛市上大學。”
“當初來宛市,是為了方家,我總以為,方家至少會認下我。”方卿眠回答“南大是宛市最好的學校,我上南大,情理之中。”
“從前,我原配夫人在世的時候,是華藝音樂孫教授的朋友,托孫教授介紹老師,想讓盡歡陶冶情操,老師看在孫教授的面子上不收錢,青梅也不好意思,學了四節課,送了六匹香云紗給老師,說是正好抵了學費。”
陸正堂坐在太師椅上,抬頭,看著方卿眠,笑得慈祥,只是方卿眠卻只想到了四個字:笑里藏刀。
香云紗一匹價值上萬不等,學了四節課,送六匹香云紗,陸正堂暗示,音樂的費用高,普通人家承受不起。
陸正堂說得沒錯。學藝術的,非富即貴,這點算是公認的,即便不算大富大貴,也應當是小有資產,否則普通家庭難以支撐藝考的費用,特別是像南大這種拔尖的院校,一節課四位數起步,收不收學生,還要看老師心情。
之前聽張婉舒私下八卦,華藝的一位教授,一天上課掙了十二萬。
因為絕大多數老師上課不收轉賬,銀行卡,只收現金,張婉舒曾經找過那個教授上課,她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天上完課,教授隨手指了一個抽屜,讓張婉舒把錢放進去,張婉舒拉開抽屜,驚呆了。
一抽屜的紅票子,賽都塞不下了。
據說后來那位教授被停職調查,最后抓進去了,原因是他和自己的女學生偷情,在自己家隔壁,給女學生買了一套別墅。
他和自己的老婆本來就各玩各的,結果后來女學生懷孕,教授的妻子要人家把孩子打掉,女學生不愿意,她老婆就寫了舉報信,上面派下來的人調查他,查到他名下的一處房產,除了客廳外,里面四個屋子,連衛生間的水池上,放的都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