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除了死者家人,應該沒人能體會到他的悲憤。
老王本來擁有平凡幸福的人生,卻因為一個完全不屬于他的過錯,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他沒準是家里唯一的頂梁柱,上有老人要贍養,沒準他的孩子還沒有結婚,在等著他主持大局。每天,他那糟糠之妻都會做好了晚飯,盼望著,他能平安回家。
如今,他死了。哪怕賠償再多,也換不回一個鮮活的生命,更無法彌補家人的悲痛。
如果檢測公司能做好自己的職責,到了現場之后真正做了檢測,那肯定會發現地基承載力不合格,也就不敢出合格的報告。
項目部也一定會加固不合格的地基,這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
陳凡思忖著,之前自己沒有把檢測公司這一因素考慮進來,看來,自己那個平臺,也得想法把檢測公司納入監管。
這樣一來,難度又增加了不少。
但因為這件事,陳凡更加堅定了。
如陳凡所言,業主、監理和施工方,很快就開了一個小型會議。
與會人員有工程指揮部部長王瑞強、總監辦王治理、駐地辦總監馬濤和周瞳。
會議內容也很明確,除了要督促六標段做好對死者家屬的賠償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吸取教訓,避免再有安全或質量事故的發生。
王治理說:“事故雖然不能聲張,但我還是建議,全線來個大排查,把目前施工進度中所有可能存在安全隱患的地方全部排查一遍。由駐地辦負責各監理標段的排查工作,我們總監辦會檢查排查的結果。”
所謂不能聲張,也只是說不把這件事擺在明面上,不形成書面文件。其實只要出了人命,全線都會知道。畢竟,壞事傳播的速度,僅次于光速。
指揮部部長王瑞強,一摸自己的禿頭腦袋,突然想起了什么,“第三方公司檢測的時候,沒有監理或者項目部的人陪同嗎?”
這是要問責的節奏,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事故發生的原因,就是因為檢測公司沒有真檢測。
可奇怪的是,無論是施工方還是監理,竟然沒有人知道。
周瞳說:“這個問題,我確實問過我們試驗室的人了。他們承認有工作疏忽,因為他們也有工作要忙,所以就沒一直陪同檢測公司的人。”
周瞳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為她不能說了。按說第三方檢測來的時候,除了他們項目部的人要陪同以外,至少駐地監理處試驗室的人,也應該派人陪同。
那天,監理處的人根本就沒露面,就連總監辦的人都沒有來過。
她又無法把實情說出來,總不能向王瑞強告監理的狀吧?所以,周瞳只能說自己的錯誤。
其實根本不用她繼續說,王瑞強也猜到了。既然項目部的人都沒有陪同,那監理人員就更不用說了。
王瑞強用拳叩擊著桌面,咚咚的聲音直擊每一個人的內心,“你們監理有沒有盡到監理的義務?檢測監督計劃呢?怎么不按計劃來?”
這次的業主依然是濟安市公用工程公司,指揮部部長王瑞強年齡也不大,三十五歲,研究生畢業,天天研究數據,把自己的腦袋都研究禿了。
濟鄒快速路制定的一系列制度,他幾乎都要背下來了,對所有工作流程了如指掌。他一摸腦袋,就知道了這事兒不止項目部和檢測公司的問題。
監理處和總監辦,甚至他這個業主,都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