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小腿處,褲管向外、向下擴張開來的弧度,竟然帶著一種意想不到的優雅和垂墜感。
雖然料子確實有些硬挺,不如田琳琳那條進口料子垂順,但林秀云巧妙地調整了喇叭口的斜度和大小,讓它既保留了喇叭褲張揚的風格,又避免了布料過硬導致的翹起和僵硬。褲腰處預留的松緊帶位置,針腳細密勻稱。
這……這是用她那塊硬邦邦的滌綸布做出來的褲子?
這真的是剛才那個血人一樣的女師傅,在劇痛和昏迷邊緣掙扎著做出來的褲子?
翠翠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害怕。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步步,不由自主地走到縫紉機前。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到那翠綠光滑的褲腿。
冰涼的、帶著新布料特有氣息的觸感傳來。
“天……天爺啊……”她喃喃自語,聲音帶著無法置信的顫抖,“這……這褲子……”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李紅梅懷里昏迷不醒、臉色灰敗的林秀云,又低頭看看臺板上那條仿佛帶著魔力的翠綠喇叭褲。
一種巨大的、從未有過的震撼和感激,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防線。
她“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潮濕的泥地上!
“林師傅……嗚……”她再也控制不住,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那哭聲里不再是委屈和難堪,而是充滿了無邊的感激和一種近乎信仰的虔誠!
“謝謝您!謝謝您林師傅!您……您就是活菩薩??!”
她的哭聲在破敗的小屋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力量。
李紅梅抱著林秀云冰涼的身體,看著跪地痛哭的翠翠,再看看臺板上那條在昏暗光線下仿佛發著光的翠綠喇叭褲,眼淚更是洶涌而出。
她緊緊抱著懷里昏迷的姐妹,感受著她微弱的心跳,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值了!秀云,你受的罪,值了!
就在這時,破屋高處那個釘著木棍、糊著舊報紙的小窗洞外。
一道人影飛快地縮了回去。
是馬蘭花。
她踮著腳尖,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驚駭、鄙夷和隱秘興奮的復雜表情。
她剛才扒在窗洞邊,把屋里發生的一切——林秀云滿臉是血地裁剪、昏倒、李紅梅哭喊、翠翠跪地磕頭、還有臺板上那條顏色刺眼的褲子——全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像只受驚的耗子,悄無聲息地溜回巷子對面自己的攤位,對著旁邊賣雞蛋的老婆子,壓低了聲音,語氣夸張又帶著幸災樂禍:
“哎喲喂!嚇死個人了!你是沒看見!林秀云那頭上……嘖嘖,血呼啦差的!跟個血葫蘆似的!就為了給個鄉下丫頭做條破褲子!人都昏死過去了!那李紅梅哭得跟死了親娘似的!那鄉下丫頭還跪地上磕頭呢!我的老天爺……這新風巷……以后怕是要熱鬧嘍!為了條褲子,命都不要了?我看啊,是窮瘋了!被吳宏海那兩口子臊得沒臉,擱這兒發狠找補呢!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