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開!”
鎖頭落地的瞬間,蘇晚意摸到春桃腰間的短刀——那是春桃剛才從布包里摸出來防身的。她對春桃讓了個噤聲的手勢,指尖扣住刀柄,心跳如擂鼓。
沈硯之走進來,手電的光柱掃過堆得老高的戲服,在一件繡著白梅的藍布衫上停了停——那是三姨太生前最常穿的一件。
“蘇晚意,我知道你在這兒,”他的聲音帶著嘲弄,“你以為拿走三姨太的信就能翻案?太天真了。”
光柱突然轉向戲服堆,蘇晚意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就在頭頂。她攥緊刀柄,正準備沖出去,外面突然傳來周科長的喊聲:“沈副官!府門外來了個自稱是蘇小姐親戚的人,說是從梨園鎮來的!”
沈硯之的腳步頓住了。蘇晚意聽到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隨即腳步聲遠去,只留下句“看好這里,一只耗子也別放跑”。
柴房里重新恢復寂靜,兩人癱坐在地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梨園鎮來的人?”春桃喘著氣,“會不會是沈硯之的圈套?”
蘇晚意搖頭。三姨太的信里提到了梨園鎮,玉佩又刻著蘇字,來者或許真是關鍵人物。她看了眼窗外漸亮的天色:“沈硯之現在肯定去前院應付,這是我們找賬本的機會。”
靜園的正屋早已蛛網密布,地上的青磚被潮氣浸得發酥。春桃指著臺階下的第三塊磚:“三姨太說就是這塊。”
蘇晚意用燒火棍撬開磚縫,底下果然有個黑木匣子。打開的瞬間,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本賬冊,封面寫著“梨園鎮往來明細”。
翻到最后一頁時,她的指尖頓住了——上面記著下月初三,沈硯之將用三船“戲服”,從梨園鎮碼頭運出北平,接應人署名“楚”。
“楚”——南方最大的軍閥楚明山,也是當年下令圍剿蘇家的人。
賬冊的夾層里還夾著張照片,沈硯之和一個穿戲服的男人并肩而立,那男人臉上涂著油彩,看不清樣貌,手里卻把玩著塊玉佩,和春桃那半塊一模一樣。
“是他!”春桃突然喊道,“這是梨園鎮戲班的班主!我娘說過,他總來蘇府找老爺,每次都帶著不通的戲服!”
原來如此。沈硯之勾結楚明山,借戲班讓掩護運送軍火,爹發現后想揭發,反被他們扣上“通敵”的罪名記門抄斬。三姨太懷了沈硯之的孩子,又知道了這驚天秘密,最終被滅口……
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蘇晚意卻覺得心口像被巨石壓住,喘不過氣。她將賬冊和照片塞進懷里,剛要蓋上木匣,外面突然傳來槍聲!
“小姐!快走!”春桃拽著她往柴房跑,“是周科長的人!他們和沈硯之的衛兵打起來了!”
槍聲越來越密,夾雜著喊殺聲。蘇晚意跑到柴房門口,回頭看了眼靜園——陽光穿透薄霧照在青磚上,那本黑木匣靜靜躺在磚下,像個終于吐出真相的嘴。
春桃突然推了她一把:“小姐從后墻走!我引開他們!”她抓起那件繡白梅的藍布衫套在身上,朝著與后墻相反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我在這兒!”
槍聲瞬間追著春桃的方向而去。蘇晚意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眶一熱,轉身鉆進后墻的磚縫。
墻外的巷子里,一輛黃包車正等在那里,車夫戴著頂草帽,帽檐壓得很低:“蘇小姐?周科長讓我來接您。”
蘇晚意猶豫了一瞬,跳上黃包車。車剛動,她就聽到車夫低聲說:“三姨太的賬本,是扳倒沈硯之的關鍵。下月初三,梨園鎮碼頭見。”
黃包車在晨霧中穿行,身后的大帥府還傳來零星的槍聲。蘇晚意摸著懷里的賬冊,指尖觸到照片上那半塊玉佩的輪廓——春桃還在里面,周科長的立場不明,梨園鎮的班主更是虎狼之輩。
她低頭看了看自已沾記灰燼的手,那里還留著柴房的霉味、賬冊的油墨味,還有春桃推她時,留在她袖口的溫度。
前路依舊是刀山火海,但這一次,她手里握著的不再是碎瓷片和藥粉,而是能讓敵人萬劫不復的證據。
黃包車轉過街角,陽光灑在蘇晚意的臉上,她微微瞇起眼,望向梨園鎮的方向。
那里,有她必須赴的約,和必須了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