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的臉色沉了沉:“她死得不明不白,還不能入祠堂。”
“怎么不明不白?”老太太終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她懷著你的孩子,卻幫著外人藏賬本,死有余辜。倒是你,”她看向沈硯清,“讓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沈硯清躬身道:“回娘,蘇丫頭確實去了梨園鎮,楚明山的人已經盯上她了。”
“那就好。”老太太點點頭,拿起桌上的藥碗,里面的湯藥泛著黑,“這是我讓人給你們熬的安神湯,最近府里不太平,喝了睡個好覺。”
沈硯之接過藥碗,剛要喝,卻被沈硯清攔住了:“娘,哥最近火氣重,這湯藥性烈,我替他喝吧。”他奪過沈硯之手里的碗,一飲而盡,嘴角還沾著藥渣。
老太太的眼神閃了閃,沒說話,重新閉上眼轉起了佛珠。
離開佛堂時,沈硯清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點黑血。“娘……還是信不過你。”他擦掉血跡,笑得凄涼,“這藥里的鶴頂紅,夠毒死一頭牛了。”
沈硯之盯著他嘴角的血,突然明白了。娘早就知道他和楚明山的勾當,也知道沈硯清想奪權,這碗藥,是想讓他們兄弟自相殘殺。
“她怕咱們兄弟聯手,壞了沈家的根基。”沈硯之的聲音冷得像冰。
“所以啊,”沈硯清擦掉血跡,眼神里閃過狠厲,“咱們就如她所愿。你去梨園鎮找蘇晚意,我在府里應付周科長和娘。等你拿到賬本,咱們就……”他讓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沈硯之沒說話,轉身往院外走。廊下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拖在地上的血痕。
沈硯清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笑聲在寂靜的佛堂外回蕩,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他從袖中摸出塊玉佩,正是春桃那半塊的另一半,上面的“蘇”字被摩挲得發亮——當年抄蘇家時,這玉佩是他親手從蘇晚意母親身上扯下來的。
“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藏了后手?”他對著玉佩低語,“楚明山要的是軍火,我要的是沈家的兵權,至于蘇晚意……”他舔了舔唇角,“這么有趣的獵物,怎么能讓你獨享。”
佛堂里,老太太聽到院外的腳步聲遠了,緩緩睜開眼,看向佛龕后的暗格。那里藏著封信,是三姨太死前托人送來的,上面寫著:“沈硯之與楚明山私通,欲借內戰奪權,蘇家是冤死的……”
老太太拿起信,用火折子點燃,火苗舔舐著信紙,將字跡燒成灰燼。她對著佛像喃喃自語:“沈家不能毀在你們手里……誰都不能。”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來,打在青瓦上,噼啪作響。大帥府的每個角落都浸在潮濕的黑暗里,藏著數不清的秘密和殺機。沈硯之的車駛出府門時,車燈劃破雨幕,照亮了路邊的積水,里面映著他扭曲的臉。
他知道,這次去梨園鎮,不僅要找蘇晚意和賬本,還要面對沈硯清藏在暗處的刀,以及那位看似念佛、實則最狠的親娘。
而這一切,都和那場席卷南北的內戰緊緊纏在一起。楚明山要借軍火壯大勢力,沈硯之想借內戰奪權,沈硯清想坐收漁利,連深居簡出的老太太,都在暗中攪動風云。
蘇晚意手里的賬冊,成了所有人都想搶的刀。
車過護城河時,沈硯之看著水里破碎的月影,突然想起三姨太臨死前的眼神,像只受驚的鹿。他那時只覺得厭煩,此刻卻覺得那眼神里藏著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個北平城都淹沒。沈硯之握緊了腰間的槍,槍身冰冷,像他此刻的心。
他不知道,梨園鎮的戲臺上,蘇晚意正穿著戲服,畫著虞姬的妝,等著他來。
這場戲,才剛剛唱到最烈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