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昊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心平氣和地看向張偉,耐心地解釋起來。
“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因為很多人都混淆了兩個概念。”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確保每個人都能聽懂。
“現代搏擊,無論是拳擊、泰拳還是綜合格斗,它首先是一項‘體育運動’。既然是運動,就有規則。不許插眼,不許鎖喉,不許踢襠,不許攻擊后腦……裁判在旁邊盯著,你任何一個犯規動作,輕則警告,重則直接判負。”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但傳統國術,尤其是在古代,它不是體育,它是‘搏命術’。它的存在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有效的方式,讓敵人失去戰斗力,甚至……殺死敵人。”
吳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實感。
“我們練功,練的是什么?全是現代搏擊規則里明令禁止攻擊的要害。我們的招式,為什么看起來沒有拳擊那么舒展大開大合?因為我們的核心是防守反擊,是貼身短打,是如何在方寸之間,一擊制敵。”
他最后做了一個總結,目光平靜地迎著張偉的視線。
“所以,你讓一個畢生所學都是‘如何高效殺人’的國術師傅,去遵守一個‘不許殺人,甚至不許重傷人’的體育規則,跟他打點數分勝負,這本身就是個偽命題。不是他打不贏,而是他最厲害的那些招數,一旦用出來,比賽就結束了,他也該進去了。”
一番話,邏輯清晰,有理有據。
張偉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吳昊的目光沒有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投向了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在看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我從小跟我師父練拳,練的就是你們口中的‘殺人技’。什么插眼、鎖喉、反關節、打要害,都是入門的基本功。師父常說,我們練的不是拳,是命。你比對手慢一分,死的可能就是你。”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直播間前的億萬觀眾,都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不是電影臺詞,這是一個頂級動作巨星的親身獨白。
“十八歲那年,我和一位師兄切磋。他大我五歲,功夫比我扎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
吳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咽某種苦澀,“那次他攻勢很猛,一記沖拳直奔我面門。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就自己動了。”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骨節分明、布滿老繭、仿佛蘊含著爆炸性力量的手。
“我的身體,我的肌肉,記住了千百遍的訓練。在那一剎那,它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客廳里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楊越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孟紫怡的小臉上滿是驚恐。
“那一肘,如果頂實了,他下半輩子就得在輪椅上,靠人喂飯過了。”
吳昊的眼神里終于透出了恐懼,那是對自己身體本能的恐懼。
“幸好,師父就在旁邊,他一腳踹在我腰上,把我踹飛了出去。我的肘尖,只擦破了他的一點下巴皮。”
他收回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要將胸中積郁多年的寒氣全部吐出。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碰過那些招式。因為我發現,那東西一旦練進了骨子里,就成了本能。你的大腦還沒下令,你的身體就已經判了對方的死刑。所以我后來改練套路,練表演性的東西,再后來,就進了演藝圈。”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經呆若木雞的張偉。
“所以,你問為什么沒人去打金腰帶?因為真正練到家的那些人,不敢上擂臺。他們怕的不是對手,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