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曹天潤穿的淺藍色格子襯衫,這是他們離婚那天穿的衣服。我還以為他嫌晦氣早丟掉了。
“擔心我跟文科班的女生談戀愛嗎?城市也搬了,治療也做了。當年的事情是誤會,解釋多幾遍我也累。”我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將上次的數學卷折成紙飛機,“哪怕是個男的,我也不會談戀愛。”
于是,他們寫下選科同意書,我如愿以償地坐在高二十六班的課室里度過乏味又安靜的一個學期。
在一個下著雨的早晨醒來,我起身看向窗外,雨點連成一片,街道上喇叭聲沖天。醒來的不晚也不早,我忽略桌上擺好的早飯拎起書包,推開門沖進雨幕里。
“你應該感謝你的同桌,沒有她,你早晚會被老江整死。”張天笑曾經看著我拿起林星晨的答案就往數學小測抄時,眼睛都快冒出火。“每次你早讀遲到,她都把答案給你抄。每,一,次。”
“省著點力氣留等課間操用好嗎,你后槽牙要咬碎了。”
張天笑見我面不改色,斜著身子繼續不依不饒:“林星晨你說說理!我問你拿答案你不給!”我身邊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慢慢抬頭,回了一句:“數學老師讓我能幫則幫。”
可惜我抄的手要酸了,沒時間近距離觀察張天笑的表情,相信她的面部一定跟畢加索畫的抽象派藝術一樣扭曲。
八點十分,早讀鈴響起,十六班的課室傳出一聲聲“β”“γ”,我就知道完蛋了。提起一口氣,我趁著江宇嘉轉身的瞬間,俯下身沖進教室,一個側身助滑坐回座位。桌上一張白紙壓在筆袋下,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跡“無小測”。
我像往常一樣低聲說了句“謝謝”,從桌洞里面掏出數學書,打開已經被浸shi的筆記本,面無表情地盯著江宇嘉翕動的嘴皮子。他下課肯定又要對我發脾氣,三番五次朝我瞪著個眼。不過無所謂,我的理由十分充分,桌角旁還在滴水的褲腳以及膝蓋上因為打滑摔到的傷口將會為我佐證。
大風一吹過來,膝蓋上的布料涼颼颼的,刺激的我一陣打顫。
“紙巾,擦一下別著涼。”林星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注意到我下半身都被淋shi,拿出一包抽紙遞給我。我取了幾張,點點頭算是道謝。
數學課對我而言是天書,聽不聽也罷,我有了一整節課的時間收拾自己一身的狼狽。
下課鈴響起,粉筆在黑板上一頓,江宇嘉停下來:“啊好下課,今天講到這里。那個課代表過來,我說下作業。”
“還有你,你,”他用手指隔空朝我用力一點,“去辦公室等我。”
江宇嘉很快說完作業,跟我前一腳后一腳一起走進辦公室。他拉了把椅子,揮手叫我坐下。
我開頭就開始自我檢討:“老師對不起,今早雨大我騎車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下次不會。”
老家伙不吭聲,拿起茶包往熱水杯里面放,之后用勺子一圈圈在杯里打著轉,再舉起杯子咂摸幾口。小眼睛隔著熱氣瞄我一眼“嗯嗯,然后呢。”
還有然后?我也只有今天遲到,平時不曠課不早退,作業按時交,然后呢?我腹誹道,難不成連周末我有沒有學數學他也跑去問章丘?
“平時小測是自己寫的?”
啊哈,隔這兒等我呢。
“……”
“小測里導數大題三小題做對兩小問,最后一小問只是結果出錯。不錯。但是月考呢,月考還是一樣的題型一樣的思路,丘說發信息問我要不要開車過來接我。我說“不用”,現在身披一件雨衣控制著單車頭在車流里橫沖直撞。等到再站在家門口,已經是一小時之后的事情。我用力一打噴嚏,結果整個走廊的燈都亮起。明天絕對感冒,我想。
開門后,不出所料我被章丘叫住:“不要動!站在那兒,我剛拖的地。說了來接你,自己騎車全身淋shi。怎么就這么犟呢。”
章丘拎個大毛巾像擼貓一樣,呼嚕呼嚕用力搓干我的頭發和衣服,嘴里又嘟嘟囔囔地去拿拖把拖地。
我聞到空氣中彌散著柑橘調的香水味。章丘化妝了,粉底細細鋪開遮住她要叫的細紋。她選了一支粉調的口紅,搭配身上粉黑收腰連衣裙。這樣的搭配放在章丘身上并不違和,恍惚間似乎見到她少女時期的模樣。
我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筷子夾起紅燒肉放在碗里:“今天公司又要開會嗎?”
“昂,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