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戲劇節,又是手工社社長,你真是身兼數職……能看看嗎?”我抖抖劇本,林星晨見狀露出微笑。
第一頁赫然寫著:“契訶夫《海鷗》”
的確小眾,戲劇節同學更多會選擇《雷雨》《威尼斯商人》《趙氏孤兒》等等學校曾經給出的名單,想來這位學弟也是期望獨樹一幟、別出心裁。
“一群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在鄉村莊園中因藝術理想、錯位的愛欲與病態崇拜相互折磨,最終走向幻滅與zisha的悲劇。”
“每個人都想成為別人的光,卻只學會了如何熄滅彼此。”我無意識地念出劇本上黑色手寫字體的標注。字跡不像林星晨寫的,可能是那位奇思妙想的學弟。
“你飾演哪個角色?”
“妮娜,那個視阿爾卡金娜為自己偶像的女孩。但是因為這次集訓,我好久沒排練詞都快忘光了。”
我被劇本里的拉扯與毀滅所吸引,立刻開口:“我可以幫你排練。我想試試怎么演。”
話音未落,林星晨從床上彈起,拉開書柜抽屜找到一支塑料白玫瑰,然后翻出一本筆記本和簽字筆塞到我手上,轉而放輕聲音推開房門。
時鐘指向十點,但房門外已經一片黑暗,智能機擺好在餐桌,想來姥姥不想打擾我們提前睡覺了。
我在客廳中央放上一把椅子,打開筆記本用筆胡亂書寫。我們沒有開燈,月光從玻璃窗斜切進來,將椅子上的身影拉得細長,游動到林星晨腳下,像是某種窺探。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玫瑰花粗糙的塑料紋路。
我稍稍回頭:“開始吧。”
“阿爾卡金娜,”林星晨顫抖著聲音開口,“我今天在黎明時分摘下它。”
阿爾卡金娜沒有轉身分過憐憫的眼神,脖頸揚起勾出傲慢的弧度,一言未發。
妮娜攥著玫瑰,硬著頭皮道:“它,它散發著寒冷,清晨的憂傷……”
“您的雙手,散發著……”阿爾卡金娜終于轉身,只是看著她,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她的手指只有炭筆的灰漬和一點殘留的松節油味道。她那雙手——修長、骨節分明,指腹有一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手指縫里還有幾道很小的傷口,是上次摔傷留下的。
“……石墨和沉默的氣息。”我的眼神有一絲波瀾,這不是劇本里面的原話,看來她是忘得差不多了。幸虧我也只是匆匆看幾行,記不清楚。
然后,我伸手接過玫瑰,指尖輕輕擦過林星晨的掌心,像是一陣風掠過湖面,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阿爾卡金娜的指腹擦過顫抖的花瓣,鼻尖抵住花蕊,似真有暗香。
妮娜幾步走上前,蹲在她跟前,顫抖著聲音:“我想成為你!我要成為你!”妮娜的手指想沿著月光爬上阿爾卡金娜的臉頰,伸出指尖但又被她的眼神灼傷。
“真誠是少數人的奢侈。你的仰慕或痛苦不過是我鞋上的泥點。”
“可我的痛苦是……”
“啪”阿爾卡金娜擲開白玫瑰,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是您踩在我脖子上的靴子。”
“是無意間割開無法止血的傷口。”
“痛苦不會鍍金。”
“你能忍心看著我追尋著您的身影,苦苦哀求您停下回頭嗎。”
“痛苦是不會鍍金的。她是真實的。”
我和林星晨都是用氣聲對話,她語調的起伏以至于讓我以為她是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