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的嘗試,但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商維當然也回想起自己曾經吃過的可怕菜餚,跟葉盼南喝過的海水風味貢丸湯不一樣,商維遇到的是更大的挑戰。
那是一盤餅乾,據說是嚕嚕米的造型,最后膨脹成溺水的嚕嚕米,從小精靈變成暴衝的憤怒河馬,出烤箱的時候有一部分外表焦黑,內里卻隱隱有火光的感覺,像巖漿。
最后能上桌的只有三片,夏知書很開心地你一片我一片,在場有商維跟那時候三歲的大兒子。小孩子對危機的感應能力很強,雖然不想傷害自己喜歡的小夏叔叔,但依然堅決不肯張口吃。
更別說他才剛因為喪尸風嚕嚕米暴哭了一場,堪稱人生一大噩夢。
身為成年人的商維想著,不好傷害夏知書的信心,反正只是餅乾,烤糊了頂多是苦的,還能糟糕到哪里去?她孩子都生兩個了,還有什么困難跨越不了?于是做好心理準備,吃了自己的那塊餅乾……
人生如果可以重來,商維一定會把那塊餅乾人道銷毀。至今她都形容不出來那到底是什么味道,而夏知書本人也算自食其果,兩人在廚房漱口了十幾分鐘,最后靠萬能的薄荷糖拯救了他們的生命。
「我是照著食譜做的呀……」夏知書沮喪得要命,他本來以為前面都失敗那么多次,這次總算有三片成功,還很興奮呢。
這次之后夏知書就幾乎完全不進廚房了。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他偶爾還是會煮點東西給自己吃,葉盼南跟商維很難完全制止他的原因是,他們知道這其實是夏知書在痛苦中表達求生的意思。
儘管什么都不想吃,但自己做的東西總該嚐嚐味道吧?邏輯就這么簡單。
結束療程并在醫生的評估下停藥后,夏知書就沒再進過廚房,他連去煮碗泡麵打個蛋都懶,外送這么發達,干嘛跟自己過不去呢?畢竟泡麵也不是百分百不會出意外。
「我一開始是想,老葉說過他很累很崩潰的時候,會想喝熱湯。我就回想自己好像也是,很累很累而且沒胃口的時候,喝湯真的滿不錯的。剛好那時候,我約了潘寧世見面想談退譯的事情,剛好煮一鍋湯我跟他都可以喝,也算是賠罪,要是煮得不錯,還能在你跟老葉面前扳回一城。」
夏知書這次的癥狀不算太嚴重,就是失去食慾,晚上睡得很淺,精神略略有點亢奮,所以工作上的進度反而加快了很多。他沒怎么睡沒怎么吃,倒是都在忙碌藤林月見那本書。
可惜他湯是燉出來了,放的也都是自己想吃的東西,但當食物真的做出來后,他就完全失去了吃的興趣。過去也有一段時間這樣,他很喜歡看著別人吃東西,特別是親近的人,這樣就好像可以假裝自己也吃了。
因為大家都在一張餐桌上,家人朋友一起吃飯不就是這樣嗎?圍坐著,分享共同的食物,那很能讓他安心。
「我不能老是麻煩你們,老葉跟你平常照顧我很多了,最近你們都忙,我覺得我可以。而且自己做的,應該更有吃的興趣才對。」夏知書把頭靠在商維肩膀上,語氣無奈。「我真的覺得這次沒多嚴重,你看我都沒瘦。」
商維在打開冰箱看到滿滿的牛奶、布丁、泡芙、蛋糕之類的食物時,確實也安心了不少,起碼這次夏知書還愿意幫自己準備食物。吃是很重要的行為,這代表人類的求生慾望,夏知書的表現只是比較……失控一點?
「為什么還是接了這次的稿子?」商維問。她想過很多可能性,但都沒辦法說服自己。
是原諒了嗎?還是時間久了想念起對方的好?又或者是想自我挑戰?
葉盼南覺得她想太多了,那件事都過去了三年,夏知書現在恢復得很好,接下這套書也沒什么大不了,正好代表過去已經無法再造成傷害,往事已矣。
「我原本是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份工作而已,我跟月見反正不會再見面,能賣點人情也是好的。」夏知書散漫地回答,似乎真的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
「但顯然不是,你受到很大的影響。」商維心疼地抱得更用力。「你又干嘛跟自己過不去?之前老葉不是希望你退譯嗎?他說你認為藤林月見已經找到你了,現在正等著跟你在國際書展上重逢,所以沒必要退譯了……真的嗎?」
「真的啊,我覺得沒必要了。本來是擔心月見找到我,又會做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但,他肯定已經找到我了,不要刺激他才是比較安全的方式。我要是真的退譯了,他會直接找上我家的,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夏知書安撫地拍拍商維的背,不忘強調。「我都想清楚了。」
「但你復發了。」商維并沒有全盤相信,她不懂日文,所以沒辦法看那本有問題的書,只能聽葉盼南轉述部分內容,幾乎是赤裸裸地把夏知書跟藤林月見的過往撕開來擺在檯面上,怎么可能像夏知書說得這么輕描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