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魏珩搖搖頭,又寫了個“劍”字。這次他刻意放慢,感受筆尖在紙上的阻力——起筆要“留”,像揮劍前的蓄力;行筆要“暢”,如劍鋒破風;收筆要“斂”,似刺中后的回防。
寫完抬頭時,天邊的最后一點霞光正從窗欞漏進來,照在字紙上,墨痕仿佛活了過來,帶著劍招的影子在紙上起伏。
“好像……有點意思。”他喃喃道。
接下來的幾天,魏珩總在練劍后練字。他把劍招拆成筆畫,又把筆畫揉進劍招——寫“劍”字的豎鉤時,他會想起刺出時手腕該如何擰轉(zhuǎn);練“撩”招時,又會琢磨起筆時該如何借勢。
可總差了點什么。
劍招里多了幾分筆鋒的靈動,卻少了劍該有的銳勁;字跡里有了劍的剛硬,又失了書法的圓融。就像隔著層薄紙,看得見影子,摸不到實在。
這天傍晚,他又在院子里對著樹樁比劃,手里沒握劍,只是空練著“劍”字的筆畫,眉頭擰得死緊。
“你這是練劍還是跳大神?”王正叼著根草從外面晃進來,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忍不住打趣,“我妹子說你拿寫字當劍譜?你寫的是劍字,又不是劍祖宗,還能真教你怎么sharen?”
魏珩沒理他,腦子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
劍字……不只是字。
劍意藏鋒,筆意通劍
在先生教的書里,“劍”是“斷金裂石”的利器,是“護善除惡”的手段,是“進退有度”的權(quán)衡。書法里的“劍”,不止有筆畫的起落,更有字里藏的意——那是揮劍時的決絕,收劍時的克制,是“該出手時不猶豫,該停手時不貪功”的道。
他猛地轉(zhuǎn)身,抓起靠在墻上的“寸鐵”。
夕陽正落在西邊的山尖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魏珩握著劍,閉上眼睛,腦子里不再是一招一式的模樣,而是那個“劍”字的骨——橫畫的穩(wěn),豎畫的直,撇畫的銳,點畫的凝。
再睜眼時,他腳步微動,劍隨身走。
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簡單的一刺。
劍尖離樹樁還有寸許時,他手腕微沉,像寫橫畫時的“留”;隨即猛地送力,如豎畫般“暢”;刺中樹樁的剎那,手腕輕轉(zhuǎn),收力回帶,恰如撇畫收尾的“斂”。
“嗤”的一聲輕響,木屑紛飛。
就在劍收回的瞬間,一陣秋風突然卷過院子,吹得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飛起,直撲他的臉面。魏珩卻像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他眼里,世界突然變了。
腳下不再是破廟的泥地,而是一條奔騰的長河。河水是淡青色的,泛著凜冽的光,仔細看去,竟全是凝聚的劍氣。河面上擠滿了人影,輪廓模糊不清,都在逆著水流往前走。有的人剛邁出幾步就被浪頭打翻,有的人踉蹌著挪了丈許便停在原地,只有寥寥數(shù)人,能在湍急的河水中穩(wěn)步前行。
魏珩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也站在河里,可河水卻像繞著他走似的,連褲腳都沒沾shi。他試著往前走,腳步竟異常輕快,那些在河水里掙扎的人影,他輕輕一繞就過去了。
他看見有個身影在河中央佇立,周身劍氣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卻仍被浪頭拍得身形搖晃;又看見個黑袍人,每一步都踩碎了腳下的劍氣,卻始終沖不破身前那道無形的水墻。這些人影都看不清樣貌,只能從他們揮劍的姿態(tài)里,感受到一股撼人的銳勁。
魏珩越走越快,漸漸超過了大多數(shù)人。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多了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