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模糊的聲音,好像在破廟里說過:“劍是用來立的,不是用來破的?!?/p>
是誰說的?
他想不起來了。
劍鞘緩緩收回,魏珩彎腰,一片一片撿著地上的花瓣。趙闊嗤笑:“果然是條聽話的狗?!?/p>
護衛們跟著哄笑,馬蹄聲漸漸遠去。阿蠻蹲下來,眼淚掉在花瓣上:“你為什么不打他們?”
“打了他們,”魏珩把撿好的花瓣放進她空籃里,“以后誰來護你的花攤?”
阿蠻望著他的側臉,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心里突然酸酸的。她偷偷把那包金銀花往他懷里又塞了塞,轉身推著空花車跑了,跑出去老遠,才敢回頭看一眼。
那天傍晚,魏珩坐在槐樹下打坐。《一字訣》攤在膝頭,“止”字的墨跡在暮色里泛著微光。他越想越悶,手里的劍鞘被攥得發燙——明明有能力,為什么要忍?
那股無名火剛竄起來,氣脈突然一陣灼痛。像是有團被裹住的火苗猛地炸開,沿著經脈一路燒到眉心。他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周遭的槐樹、院墻全消失了。
白茫茫的空間里,只有個模糊的影子。
“你剛才,為什么收劍?”影子的聲音像從水里撈出來,又冷又沉。
魏珩愣住了。
影子抬手,虛空里浮出趙闊的臉,正嗤笑著說“野狗”。
“他辱你,傷你在意的人,”影子追問,“你收劍是怕,還是不敢?”
“我不怕他?!蔽虹衩摽诙觥?/p>
“那是為什么?”
魏珩沉默了。他想起阿蠻撿花時發紅的眼眶,想起劉嬸蒸籠里的甜香,想起王芷若核賬時偶爾抬眼望他的目光……臨河鎮的日子像幅畫,趙闊是滴墨,能毀了整幅畫。
“我收劍,”他慢慢開口,聲音很輕,卻很穩,“是因為我的劍,該護的是畫,不是斬那滴墨?!?/p>
話音剛落,影子突然笑了。那笑聲里,氣脈里的灼痛驟然炸開,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沖開了。《一字訣》上的“止”字突然浮起,化作一道光鉆進他眉心。
魏珩猛地睜眼,槐樹的葉影落在臉上。膝頭的書已經合上,經脈里的靈氣像漲潮的河,順著“止”字沖開的路徑瘋跑——煉氣四層的壁壘破了。
緊接著是第五層。
他攥緊拳,感受著那股奔涌的力,眼眶突然有點熱。
好像……想起來是誰說的了。
先生在破廟里教他寫字時,握著他的手說:“‘止’字上面是‘上’,下面是‘一’,知進退,守底線,才是向上的道?!?/p>
那天夜里,臨河鎮的月光格外亮。魏珩站在槐樹下,劍鞘在掌心轉了個圈,帶著股說不出的順勁。他望著鎮西頭的方向,那里有個小花攤,明天該擺上新的月季了。
他得快點變強,強到能護著那些花,一直開下去。
王芷若站在窗后,看著槐樹下那個比半年前高了些的身影,手里的賬本翻了頁,指尖無意識劃過“魏珩”兩個字——那是她幫他記練劍日程時寫的。院里的槐花落了她一身,她卻沒察覺,嘴角的笑意比月光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