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馬車窗牖,她看到護城河水波不紋,城中那條用青色大石鋪就的主道寬闊而平整,可容十馬并排而行,兩邊民房林立,城池街景,與她看慣的東郡不盡相同,燕趙古風,撲面而來,走在街上的男女老少發現她乘坐的大車,紛紛停下腳步看個不停,面上露出好奇之色,仿佛并不知道魏劭就要娶妻似的。
馬車在一路的好奇目光注視之下,最后停在了信宮門前,門口鎧甲衛兵森然而立,認得魏梁,開門放行。
小喬被扶著下來,終于脫離了顛簸多日的馬車,與陪嫁的春娘以及幾個侍女入了信宮。
在路上時,旅途無聊,為打發時間,春娘難免自己臆想了不少抵達成婚地后的情景。
現在親眼見到,信宮雖大,殿舍儼然,里面卻冷冷清清,莫說春娘原本想象中的預備成婚的喜慶,便是連人也沒看到幾個,片刻才來了個婦人,四十上下的年紀,打扮周正,面容端肅,顯出幾分嚴厲之色。這婦人身后領著幾個仆婦,自稱鐘姓,奉命在此迎接喬家新婦。雖然語氣也不失恭敬,但看著小喬的目光,總令人感覺到透出了幾分冷淡。
7君侯歸
小喬揣測,這婦人雖是下人,但在魏家應該有一定的地位,便照慣例呼她“鐘娘”。
“不敢,婢不過一下人,奉命來聽差遣,女君喚婢一聲鐘媼便可?!?/p>
鐘媼領小喬到了落榻之處,名“羽陽”,座西朝南,采光極好。
鐘媼留下兩個仆婦供小喬差遣,稱有事盡管尋自己,說完朝小喬躬了躬身,轉身便走了。
這鐘媼一走,春娘未免大失所望,更心疼小喬,支開鐘媼留下的兩個仆婦,自己一邊忙著和侍女鋪榻設座,一邊低聲抱怨,末了道:“那魏侯如今到底可在城中?婚期又是何時?”
春娘不解,小喬也是茫然不知,捶了捶因為久坐馬車變得有些酸脹的小腿,起身來到窗前,推開向外眺望。
庭院疏闊。在她所居的羽陽近旁,那座古樸高樓從地拔起,一束陽光恰好穿過了飛檐翹角之間的縫隙,投下來一圈明亮的光斑,微微晃人眼睛。
……
每天定時有仆人送來飲食熱湯,奉養倒是周到,但小喬似乎出不了信宮的門,而且,她似乎也被人遺忘了。
鐘媼那天過后就沒露面,至于丈夫——姑且稱之為丈夫,那個名叫魏劭的男人,更是連影兒都沒露。
這樣一轉眼,就快到年底。春娘開始焦急起來,捉住那兩個仆婦打聽了無數遍,但仆婦似乎隨了鐘媼,無論問什么,都是搖頭,再逼問,就跪下去磕頭請罪,把春娘氣的實在不輕,要去找那個鐘媼問個清楚,被小喬阻攔了。
來之安之。不過是剛開始。他不急,她更不急。
定康七年的春節,快要到了。天晴的時候,小喬登上檀臺,能看到附近民居里的民眾忙著打掃房屋,滌衣曬被,為春節做著準備。
也是來到這里之后,小喬才知道,春節這個被后世視為吉祥團圓的一年中最重大的節日,在從上古延續至今的樸素認知中,并不表示吉利。猶如竹節,竹本平順,唯“節”疙瘩,這種日子稱節。所謂春節,便是春季中最不吉的日子。便是為了辟邪祈福,人們才用滌塵團圓的方式過起春節,熱鬧程度,遠不及后世。
小喬不能出去。當然,她自己也沒想過要出去,但沒人阻攔她可以登上居所旁的這座檀臺遠眺。
檀臺真的很高,甚至高過了城墻。站在頂層的瞭望臺上,能看到目力所及的城墻外的一片荒野。
……
距離年底還剩最后幾天的時候,下了雪。
中午,雪停了,太陽出來,竟然分外的明媚。
小喬窩在房里打了一個下午的瞌睡,到了傍晚,登上了檀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