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阿姐每日要和這樣一個男子過日子,想必很不容易。
他畢竟年紀還小,臉上裝不住心里的想法,瞅著魏劭,表情顯得愈發疏閡。
姐夫小舅子兩人沒話了。
魏劭頓了一頓,轉臉對魏儼道:“天不早了,這就一道回吧晚上我設宴,替他接個風,兄長也一道來。”
魏儼笑著應。魏劭瞥了喬慈一眼,提了提馬韁,馭馬便繼續前行,魏儼跟上了,一眾隨從紛紛從地上起來上馬追隨,喬慈見狀,急忙也翻身上馬,一行人馬,呼啦啦聲勢浩大,直入城門往魏府而去。
魏劭進門吩咐設宴待客,隨后徑直入西屋。
他的腳步起先顯的匆匆,等入了內院,又恢復了慣常的步伐,最后推門而入,跨進門檻,抬眼望向前方,卻沒見到小喬像往常那樣地迎出來,自己又走了幾步進去,撩開帳幔,床上也不見她的人。
魏劭回頭,見仆婦已經跟了進來,問:“女君怎不在”
仆婦躬身道:“金龍寺今日法會,老夫人一早帶夫人和女君去了,還沒回。”
魏劭心里一陣郁悶,口里卻說不出半個不好,頓了一頓,轉身走了出去。
天將將黑,魏府的側堂里已經燈火通明,四角燃著熊熊火杖,堂中鋪設了一張長方的筵席。傍晚從涿郡回來的君侯魏劭款待遠道而來的妻弟喬慈和使者楊奉。陪客除了魏儼,還有李典、魏梁等一干魏府之人。魏劭端坐于主位,左側手邊是喬慈,下去楊奉。魏儼列位于魏劭右下手,與喬慈相對,其余李典魏梁等陪客按照序列長幼也各自入座,賓主齊聚一堂,坐滿了長長的一張筵案。案上菜饌豐盛,牛、羊、彘、鹿應有盡有,貌美侍女捧著美酒不斷為客人加斟。為助酒興,對面還有赤著精壯上身的武士踩著蓬蓬鼓點作鬼面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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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不可不謂明華,宴不可不謂饕餮。
只是這桌饕餮盛宴的氣氛,卻有些沉悶。
兗州使者楊奉在開宴之時雙手高奉酒樽,畢恭畢敬地轉達著喬越對魏劭的謝辭,稱前次引兵助力,猶如救倒懸之難,解火燎之困,拜云天之德,感結草之恩,兗州上下,對他無不感激。諸如此類的話,滔滔不絕。
其實就事論事而言,魏劭此次聯楊信攻徐州解了兗州之圍,稱救了倒懸之難、火燎之困,倒也不算過分夸大。但被楊奉用這樣的口吻說出來,聽起來卻像是在頌德,奉承氣息更是撲面而來。
喬慈聽得是面紅耳赤。見對面魏劭的那一眾臣將全都望著自己和楊奉,四下鴉雀無聲,只剩楊奉的聲音在耳畔響個不停。自己的位置又在魏劭的手邊,留意到楊奉剛開始說這些話時,魏劭的目中分明就流露出了厭惡之色,等楊奉長篇大論說個不停,看他就是在強行忍耐才沒有出聲打斷掉似的,不禁又想起昨天和阿姐見面時她對自己說的那一番求人不如靠己的話,羞慚更甚,面前雖擺滿珍饈美酒,卻哪里還有心情宴飲
好不容易等楊奉終于說完了謝辭,魏劭也不過虛虛舉杯,淡淡應了一下而已。場面頓時尷尬了起來。幸好這時,坐對面的魏儼出聲,打了圓場,筵席這才得以繼續。
喬慈從頭到尾,除了應幾聲必要的問答,余下是一句話也無。對著如此態度的姐夫,他實在不知自己能說什么。
魏劭的神色也始終自持,話并不多。
姐夫小舅子既然都不約而同地做了對鋸了嘴的葫蘆,余下陪客自然更是意興寥寥,全靠魏儼在旁高談闊論,李典魏梁等人隨聲附和,筵席才不至于冷場下去。
但也早早地就散了。
筵席一結束,魏劭便再次回到西屋。房里的燭火早被下人點亮,祖母卻還是沒帶小喬回來。
魏劭改去書房,坐于案前,將自己動身去涿郡前的那晚上還沒來得及看完的那卷書簡握在了掌心里,專心地瀏覽。
片刻后,他忽然轉頭看了眼窗外。“啪嗒”一聲,放下書簡,起身就快步而去。
反正無事,天又晚了,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親自去接祖母回來為好。
魏劭才邁出書房門檻,聽到前方道通往臥房的走廊的盡頭,傳來了隱隱幾聲婦人的說話聲,其中夾雜了春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