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女那日離開范陽時的神態(tài)和說話的語氣,令朱氏感到了無比的壓力。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個念頭:喬女能做的事,她更能做。她才是魏家主母,絕不能讓喬女比了下去,更不能讓徐夫人和兒子輕看了自己。
便是因了這個念頭,她竟壓下心里的恐懼,沖動之下,以魏家守護(hù)者、要和魏家共生死的姿態(tài),踏上了返途。
她回到魏家的時候,漁陽城中關(guān)于上谷圍城的消息一日壞過一日。
她自是痛恨匈奴的,盼上谷的魏家將士能堅持到她兒子引兵回來的那一刻。
但是很快,當(dāng)漁陽民眾耳口相傳,是喬女接替了徐夫人的位置,留在上谷激勵軍士守城,又是喬女的弟弟引來了羌兵援軍,那時候,朱氏驚呆了,再一次地遭到了重重的打擊。
她明白,從前兒子便視那個喬女如珠如玉,經(jīng)此一役,倘若守住了上谷,那么往后,在兒子的心目里,喬女恐怕將把自己擠占的連半寸也容不下了。
她感到絕望、憤怒、痛苦,她徹夜難眠,心底的深處,到了最后,甚至爬出了一個令她自己也感到恐懼的陰暗念頭。
她希望上谷城破,漁陽城破,這樣喬女的一切心機(jī)便都會白費(fèi),而自己則能夠以魏家守護(hù)者的姿態(tài)永遠(yuǎn)地存在兒子的心里,哪怕死了,在兒子那里,從今往后,自己這個母親的地位也將再不能撼動半分。朱氏被這樣一個念頭給深深地攫住了,如同中了魔怔,再也無法自拔。她一遍遍地幻想著漁陽城破,當(dāng)野獸般的匈奴人沖入城門殺掠,到了那一刻,她將以自己的身軀牢牢守住魏家家廟的大門,讓兒子、徐夫人以及所有的魏家軍士都看到,她,朱氏,才是那個真正能和魏家同生共死的主母。
那一刻,將是她這輩子最為榮耀光輝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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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感到恐懼,反而越來越狂熱地盼望那一刻的到來。她做好了全部的準(zhǔn)備。
就在前天,關(guān)于上谷守城艱難的消息再次傳至漁陽。自匈奴南犯以來,籠罩在漁陽上空的壓抑氣氛達(dá)到了空前的緊張,深夜時分,朱氏忽然便發(fā)了夢嘯。
黃媼說,她衣衫不整地從屋里跑了出來,朝家祠狂奔而去,嘴里不斷嚷著“匈奴人打來了”,奔到家祠里,她將人都趕了出來,閂了大門,隨后不久,火光便從宗祠里冒了上來。
小喬趕回漁陽的時候,漁陽已經(jīng)到處在傳揚(yáng)君侯回兵上谷,匈奴人大敗而退的消息,多日以來籠罩著整個城池的緊張壓抑氣氛一掃而光,人人喜笑顏開。
朱氏被火燒的重傷,幾乎面目全非,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目光空洞。
小喬端了一碗藥,在床邊喚她。朱氏起先木然沒有反應(yīng),良久,才仿佛被喚回意識,慢慢地將目光定在小喬的臉上,盯了她半晌,忽的,竟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掐住了小喬的脖頸。
“匈奴!匈奴!我乃魏家主母!有我在,爾等休想入我魏家宗祠半步一”
她雙目放著奇異的光,含含糊糊又咬牙切齒地嚷著。
一旁黃媼等人大驚失色,高呼“使不得”,慌忙沖上來阻攔。
朱氏力氣竟異乎尋常的大,三四個人在旁連拉帶拽,才終于將她那雙手從小喬的脖頸上掰開。
朱氏雙手在空中亂抓了片刻,雙眼一陣翻白,忽又倒了回去,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嘴里發(fā)出不斷地呻,吟。
藥碗砸碎在地,小喬趴在地上咳嗽著。
黃媼慌忙來扶她。
小喬捂住脖頸,擺了擺手:“你去照顧她”
忽然,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門被人一把推開。
小喬轉(zhuǎn)頭,看到魏劭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他的身上戰(zhàn)甲未卸,袍角染血。
“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