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蘭云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道:“
他瘋了他是不想活了嗎”
她被自己腦海里跳出的這個念頭給嚇到了,似針刺了一下,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推開追了上來的侍女,翻身上了馬背,飛快而去。
王帳中央,一個巨大火塘,火焰熊熊,照出四壁金碧輝煌。
深夜單于還沒歇,坐于一張鑲嵌寶石鋪白色虎皮的黃金椅中,雙目微瞇,盯著魏儼。
單于已風燭殘年了,這個年輕時候靠弒父登上了單于寶座的曾經的草原雄主,如今也逃脫不過歲月的洗禮,變得老態龍鐘,尤其上谷一戰失利消息傳來之后,單于的精神狀態,更是一蹶不振。
前來參加大會的二十四部王主,已經數日未見他露面了,暗地都在猜疑不停。
但是即便如此,此刻,單于投向魏儼的目光中,依舊帶著無比攝人的威勢。
“烏維領大軍南下的那些日里,你去了何處”
單于冷冷問道。
魏儼注視著座上的單于,朝他慢慢地下跪:“我便在上谷。”
單于眸中精光暴現,抓住寶座座圈的那只手掌猛地一收,聲森森然:“烏維稱是你向漢人通風報信,這才令他南下受挫”
“確實。”魏儼平靜地道。
“不但如此,就在方才,烏維來我帳中欲殺我,被我反殺。他的尸首,此刻應還在我的帳中。”
單于猛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雙目圓睜,手指著魏儼,呼吸急促,突然,鏘的一聲,拔出了腰間寶刀,朝著魏儼快步拾級而下。
“你自回歸匈奴,我自問待你不薄,并未因你長于魏家而將你區分開來!我亦知烏維無能,一旦我死,恐怕不能彈壓二十四部,是故并非沒有考慮過廢他太子之位。你卻為何恩將仇報,先通漢人,今日竟又殺我兒子”
單于厲聲質問,刀重重地架到了他的脖頸之側,猛地下壓。
利刃森森,立時割開了皮膚,引一道鮮紅血液,沿脖頸簌簌而下,瞬間染紅了衣襟。
魏儼似渾然未覺,雙目定定落于火塘中跳躍著的一簇火苗,出神了片刻,道:“我生而在世,本就多余,既辜負了魏家的生養之恩,也辜負了單于的知遇之恩,非人非鬼,豬狗不如,單于殺我,乃天經地義。”
他說完,雙膝彎折,緩緩地跪了下去,閉上眼睛,神色平靜。
單于怒視著他,目光漸漸猙獰,便在此時,王帳之外沖進來衣冠不整的烏珠屈,神色倉皇,疾步到了單于面前,噗通一聲下跪,叩頭道:“王兄!一切事情,都是我的主使!乃是我不愿坐視烏維攬功,這才命他前去報訊!也是我不堪烏維一向釁事于我,這才令他尋機除去烏維!王兄要殺,殺我便是,與他無干!“
單于盯著烏珠屈,冷笑:“他犯下這等罪愆,本該五馬分尸,你為給他脫罪,竟一應承攬,也罷,念在他也是我攣囅氏后裔,我便免了他五馬分尸之刑,留他一個全尸。”
他厲聲呼喝武士入內。
一陣紛亂腳步聲中,王帳帳門忽被開啟,一支鳴鏑,朝著單于閃電似的破風而來,噗的一聲,正正插入了單于眉心,竟穿骨而過,shele個破頭而出。
單于雙眼暴睜,身軀僵立,片刻后,掌中寶刀落地,朝后筆直轟然倒地。
呼顏烈和蘭緹已經殺光王帳外的單于親信,從外領著衛士蜂擁而入,將王帳內的衛士也殺光,隨即上前,扶起了烏珠屈。
烏珠屈望了一眼雖死卻依舊圓睜雙目的兄長,閉了閉目,看向衣襟血跡斑斑的魏儼,上前一步,顫聲道:“我兒,你無事吧”
魏儼睜開雙眸,在近旁單于的尸首上注目片刻,起身,分開人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