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跪!”秦猛斷喝,滿意揮手:“都起來,排隊!”
饑腸轆轆的人群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克制力,迅速排成長龍。堡中婦人持勺吆喝,熱情中帶著自豪。
秦猛站在高處,看著一張張排隊領食的臉龐。疲憊、茫然甚至恐懼猶存,但嗅著那直沖靈魂的肉香,每個人眼底深處,都燃起微弱卻灼熱的火苗。
一個衣衫襤褸,十來歲的男孩夾雜在隊伍中。
他懷里一直揣著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截干硬的麥糠餅。可此刻那塊黑餅早被忘在腦后。
男孩眼睛直勾勾盯著打飯婦人舀起的每一勺肉。
他叫石頭,手中的陶碗邊緣豁了個三角口,卻被他攥得發熱,婦人見他小,多打了不少肉。
這是石頭三天來第一次捧到溫熱的東西——粗瓷碗中有大半碗燉肉,米粥稠得能立住筷子。
熱氣蒸騰著撲在他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濕了眼眶。
五歲那年,父親被拉去打韃子的那天也是這樣冷的冬天,臨走前塞給他的饅頭還冒著熱氣。
母親操勞過度,咳著血躺在床上時,總是安慰他說“等秋天就有新米了“,可她始終沒等到。
“娘…娘,你多撐幾天就能活。”石頭熱淚盈眶。
現在瓷碗燙得灼手,他鼓起凍得發僵的腮幫子拼命吹氣,呼出的白氣混著肉香飄進鼻腔。
他小心翼翼啜了一小口,滾燙的米粥滑過喉嚨,帶著豬油的葷香和米粒的清甜在舌尖炸開。
這味道讓他想起父親做的肉粥,想起母親用粗布巾擦他嘴角的溫度。
燙意模糊了視線。
可石頭嘴角卻忍不住咧開。
他趕緊用臟兮兮的手背抹了把臉,把快要掉下來的淚珠蹭在袖口上,然后捧著碗蹲在篝火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每一口都舍不得咽下。
碗中的肉塊他要留到最后,就像母親教他的那樣,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慢慢吃。其實是小男孩想念著母親,想把碗里的燉肉分給她吃……
范良的手抖得厲害,竹筷夾著一塊五花肉在碗里晃悠,油星子滴在粥面上暈開小小的圈。
他盯著那塊肥瘦相間的肉,喉頭滾動了兩下,喉結像生銹的鐵環般艱難滑動。
這油汪汪的樣子,讓他想起前年在花炮作坊時,監工獎賞的那碗紅燒肉。
——那時他還是作坊里最搶手的花炮師傅,制作出來的煙花最是絢麗,送到京城最搶手。
可他性格使然,太犟了。
監工要他偷工減料用劣質硝石制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