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福寧殿內的氣氛就不是如此祥和了。
馮公公把小心翼翼拿著銀勺,把湯藥遞到了穆宗皇帝的嘴邊,只聽哐當一聲,藥碗和湯勺就被坐在輪椅上的穆宗皇帝掀在了地上,禁軍聞聲摁住刀柄就要上前戒備,
穆宗皇帝坐在輪椅上,面色陰鷙,馮公公誠惶誠恐,跪在地上去收拾碎片。
“……皇兄,這些狗奴才又惹你生氣了?”
一串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長公主身著一襲華麗的紫色長袍,發髻高聳,頭戴著五彩鳳簪,美眸流轉間帶著幾分高傲和凌厲之色,讓人不敢直視。
穆宗皇帝斂了怒意,“康平來了?”
康平長公主睨了一眼地上的馮公公,“笨手笨腳,還不快重新端碗藥來。”
馮公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收拾好狼藉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康平長公主親自伺候皇帝喝藥,他身為兄長再大的情緒也不好再發作,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長公主接過那只藥碗放在一旁的茶幾上,“皇兄,是在為國事憂心?大周都是虎狼之師,再說太子文韜武略,睿智超群,你就且放寬心,那逆王翻不起浪花來,說不定很快就能將他徹底鏟除干凈,凱旋而歸。”
穆宗皇帝臉色陰沉,眉頭緊擰,沉默不語。
他并沒因她的勸誡有所松動,反倒是提及太子時,穆宗皇帝眼底的眸光又沉了幾分。
長公主沒有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心中幾乎有了定論。
她忽地俯跪在地了上,瞟了一眼四周的宮人,“康平雖是愚鈍的婦人,深知朝廷大政不可妄議,可有一事還是想私下請奏,若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皇兄恕罪……”
皇帝擺了擺手,宮人們都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我雖不是一母同胞,朕待你勝似親姐,你先起來,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長公主起身,緩緩開口,“您常說,治大國如烹小鮮,有時退一步,海闊天空。逆王之禍,本就是他禍國殃民,與皇兄毫無關系,所以懇請皇兄不要自責。”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皇兄,這天下……自有數不盡的能臣悍將為你分憂,江山亦可以暫失,但您絕不能有事!”
她這話著實大逆不道了,可落在穆宗皇帝耳里,反倒順耳得很。
那仰望的鳳眸閃著淚光,情真切意,不愧是他疼愛了多年的皇妹。
穆宗皇帝神色徹底松緩了下來,“康平,你有心了。”
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決然,“皇兄可還記得?有一回,我們幾個困在獵場,遇猛虎突襲,父皇曾教我們,只有活下來,才有翻盤的資格……”
穆宗皇帝如何不記得,那次是先帝故意命人把猛虎弄進獵場的,禁軍就在不遠處,而他們幾個的性命,不過是一場血淋淋的測試,老七差點死于虎口之下。
“今日,請皇兄聽我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皇兄的身體才是最為重要,這江山本就是皇兄的,皇兄才是天命所歸,若是有誰膽敢不聽話,皇兄一句話,換掉即可!”
最后這句話,猶如春風拂過他的心尖,泛起一陣漣漪。
穆宗皇帝驀地抬頭,直直地凝著她,“除夕,除夕,自當除舊迎新,旁的事莫要再提。”
長公主心中大定,不可察地揚起了唇角,“是。”